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牋牋第105章

牋牋顾无忧的声音并不算响,可在这万籁俱寂的一个地方,愣是让坐在最末尾的那些人也都听到了,一时之间,不管之前是在做什么的,这会目光全都落在了顾无忧和李钦远的身上。

牋牋倘若是先前恍神没听到的,看到这个气氛,便悄悄问一下身边人,得知顾无忧说得那番话之后便露出一副掉了下巴的惊愕样子。

牋牋定国公府的乐平郡主喜欢魏国公府的李七郎?

牋牋这是什么惊天秘闻?

牋牋至于坐在最前面的那些人,脸上的表情就更加丰富了,有像傅显、顾瑜等人早就知道两人关系,面露着急的,也有像顾容、萧景行这些私下察觉到什么,但未曾表露,此时抿唇不语,眼中却含着关切的。

牋牋自然也有像萧无瑕这样,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

牋牋顾九非就坐在顾无忌的身旁,早在顾无忧站起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大事不好,原本是想制止她,哪里想到她会这么果断,说站出来就站出来,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全然不怕旁人听到了会怎么想。

牋牋余光瞥了一眼身边的父亲,见他刚才还扬着笑意的脸此时呆怔着,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牋牋顾无忌的确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刚才听到陛下要赐婚的时候,还侧头和李岑参说着话,还想着要真是赐了婚,回头他就多送些好礼,李钦远这孩子挺合他心意的,也算是救了他们父女三人,他不介意多帮衬着人一些。

牋牋可哪里想到,他竟然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牋牋目光呆滞地看着不远处,红衣少女和白衣少年还并肩跪着,无论是从面貌还是身形,看起来都是如此般配,犹如神仙眷侣一般,可他却愣是看出了一肚子火。

牋牋刹那间。

牋牋顾无忌的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就差直接摔了杯盏站起来,好好教训一顿李七郎,再问一回自己的女儿,可曾受过他什么欺负?

牋牋蛮蛮才回京城不久,以前哪里认识李钦远?

牋牋肯定是这浪荡子勾搭的蛮蛮!

牋牋他越想越气,要不是碍着现在萧定渊还在,估计当场就要发作了。

牋牋萧定渊也没想到自己的一桩好意会演变成这样的结果。

牋牋这会看着底下还跪着的两人,又看了一眼神色难辨的顾无忌,一时间,倒真是有些犯难了,还是身旁宦官德安知他心意,躬身插嘴道:“陛下,老奴看您还不如赏赐些别的。”

牋牋萧景行也顺势起身,说道:“是啊,父皇,七郎既然擅长骑射,他今日既得了一把好剑,不如您再赏一把弓弩吧,以示嘉奖。”

牋牋有这两人开口……

牋牋萧定渊也就顺着梯子往下,点头道:“既如此,便把我那把纯金的弓弩赏赐给李家七郎。”

牋牋话落,他也不再提起此事,而是看着底下两人,仿佛没听到先前那番话似的,“好了,你们也累了一天了,回座歇息吧。”

牋牋若是别家女儿,赐婚也就赐婚了。

牋牋可这是若华的女儿,他要真赐了婚,以若华那个性子,估计回头能进宫来找他算账……

牋牋德安已经拿了弓弩走了下来,他亲自弯腰递给李钦远,嘴里笑道:“李七公子,这是陛下给您的嘉奖,您拿着吧。”

牋牋李钦远接过弓弩,朝座上男人谢一声,然后偏头去看顾无忧,刚刚说话时还一脸坚定的小姑娘见他看过去,突然抿了唇,眼睛红红的,似乎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有些不大敢看他。

牋牋他抿唇笑了笑,趁着德安还挡在身前,压着嗓音和她说道:“没事,你先回去。”

牋牋见她眼圈还红得厉害,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李钦远轻轻叹一口气,压抑着想把人纳入怀中的冲动,又柔了一些嗓音和她说,“别怕,不会有事的。”

牋牋德安闻言,倒是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李钦远。

牋牋他虽然身在宫中,但也听说过这位李七公子的为人,知他不驯父母,连自己的身生父亲魏国公都敢顶撞,没想到对乐平郡主竟是这样温柔。不过诧异归诧异,他自然不会说什么,而是帮着人一道劝顾无忧,“我的小祖宗,您快回去吧。”

牋牋“这定国公还看着您呢,别回头惹了他生气。”

牋牋顾无忧听到这话倒是回过神,她转头往父亲那边看去,果然见他神色黑沉,薄唇紧抿,她自然不担心父亲同她生气,可她担心父亲把那一肚子的怒火全都发泄在大将军的身上……思及此,她也没再说什么,朝座上的萧定渊又拜了一礼,而后便由德安搀扶着回到了位置上。

牋牋待两人入座,萧定渊便扬声道:“好了,继续用膳吧。”

牋牋他发了话,旁人自然不敢说道什么,纷纷应是,可那明里暗里朝顾无忧和李钦远看去的目光却不少。

牋牋尤其是赵承佑……

牋牋早在顾无忧和李钦远跪在一起的时候,他的目光就没有移开过,甚至于,那个时候,他也想跟着站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看着顾无忧义无反顾的那副样子,心脏猛地有些收紧。

牋牋就像是吃了黄连似的,从嘴巴到心里都是苦的。

牋牋赵承佑呆呆看着顾无忧的方向,脑海中突然闪过无数片段,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这样肆无忌惮的表达过对他的爱意。

牋牋“我最喜欢承佑哥哥了。”

牋牋“承佑哥哥,你快些长大,快些娶我回家好不好。”

牋牋“这个世上,除了外祖母,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我会一直一直陪着承佑哥哥的。”

牋牋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萦绕,赵承佑甚至都能描绘出她说这番话时的模样,她一定是扬着灿烂的笑脸,眼睛弯成月牙的样子,带着欢愉和满足。

牋牋可这最终的画面却变成……

牋牋顾无忧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李钦远的身边,和他并肩而跪。

牋牋她说,“因为,我喜欢他。”

牋牋就像是被一根针狠狠扎了下心脏,就连四肢百骸都蔓延起那股蚀骨的疼痛。

牋牋赵承佑只觉得心脏疼得厉害,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甚至都有些坐不稳了,握着酒盏的那只手轻轻打晃,里头的酒水洒了一桌,而另一只手被他死死撑在心口处,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抑住那股子锥心的疼痛。

牋牋可即便如此。

牋牋他的目光却还是望着顾无忧的方向,一眨不眨。

牋牋直到耳畔传来赵升冷淡的嗓音,“把你的眼睛给我收回来,你跟她已经退婚了,没可能了,与其露出这幅样子,不如想想回到琅琊,怎么让那个王家女喜欢上你。”

牋牋他最是利己,知道顾无忌不会同意乐平郡主嫁到他们赵家,自然不会再去想这件事。

牋牋虽然可惜了一些。

牋牋但这世上也不是只有顾家这一家。

牋牋王家那个女儿不也挺合适?何况若追根究底,宫里的那位还是出自王家呢。眼见赵承佑还是没有收回目光,他沉下脸,压着嗓音斥骂道:“赵承佑,你今天丢的脸已经够多了,你是想回头还有人再议论我们父子吗?”

牋牋听出他话语中的冷厉,亦或是那句“你今天丢的脸已经够多了”……

牋牋赵承佑的脸终于有了变化,他紧紧抿着唇,似乎是在经历了一阵的挣扎之后,最终还是紧抿着唇收回了目光。

牋牋……

牋牋“表姐,你,你怎么……”萧无瑕见顾无忧回来,立马扯着袖子,压着嗓音,一脸震惊地问她,“你怎么就喜欢上李钦远了?”她刚才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手里的葡萄都被吓得掉了好几个。

牋牋还是拧了下自己的手背,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确定这些都是真的。

牋牋顾无忧有气无力地说道:“长平,我回头再和你说。”她这会心绪不对,根本没这个力气去和她说这些事。

牋牋萧无瑕也看出她的情绪了,自然没再多问,而是乖乖的点了点头。

牋牋如今还在元月,夜里还是凉得厉害。

牋牋等到宴席结束后,萧定渊便发话让大家早些回去歇息,他自己也率先回了大营,走得时候,余光瞥一眼顾无忌和李岑参,见两人表情都不大对,沉吟一番便只叫了李岑参。

牋牋顾无忌仍旧端坐在座位上,等到人离开的差不多了,这才起身。

牋牋顾无忧见他起来也立马跟了起来,看着他的背影,怯怯地喊上一声,“爹爹。”

牋牋听到她的声音,顾无忌身上的怒火有一瞬地湮灭,但看着不远处等候着的李钦远,脸又沉了下去,压着嗓子吩咐顾九非,“带你阿姐先回营帐。”

牋牋“是。”

牋牋顾九非轻轻应道,见顾无忧要追过去,便拦了一把,小声道:“父亲还在气头上,你这会追过去会让他更生气。”

牋牋顾瑜也走了过来,跟着劝人。

牋牋“可是……”顾无忧拧了眉,目光望着李钦远的方向,离得有些远,她听不清他和父亲说了什么,只知道他微微躬着身,态度十分谦逊,而后两人便一道朝营帐走去。

牋牋“我看他也有话想跟父亲说。”顾九非瞥一眼李钦远的身影,又收回目光和顾无忧说道:“走吧,我们先陪你回营帐。”

牋牋顾瑜见她双眉紧蹙,还是一脸担忧的样子,也跟着说道:“你别担心,三哥刚才让我给你传话,说他会照看着的,不会让人出事的。”

牋牋如此。

牋牋顾无忧也不好再说什么,抿了抿唇,叹道:“走吧。”

牋牋等到了营帐,她又派了白露出去打探消息,若是那边有个风吹草动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牋牋长平不在,营帐里只有顾瑜和九非陪着她,顾无忧手里握着一盏顾瑜递给她的热茶,却没这个心思喝,只是低着头,看着上头漂浮着的茶叶,好半天才喃喃道:“我刚才是不是太冲动了?”

牋牋她应该听大将军的话,等到时机成熟了再和爹爹说。

牋牋而不是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牋牋可她刚才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突然不想再隐瞒下去了,她的大将军越来越厉害,刚才宴席上就有不少贵女在看他,她不喜欢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她就是那么任性,就是想独占李钦远,想让大家知道,他是她的……

牋牋其他人没这个资格觊觎他。

牋牋而且,她也不想让他一个人承担这些。

牋牋顾瑜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看了一眼顾九非,见他也没没说话,便抿了抿唇,握着顾无忧的手说道:“好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就别再想这些事了,看看大伯父打算怎么做吧。”

牋牋……

牋牋而此时,顾无忌的营帐里。

牋牋常山奉了茶便出去了,只留下李钦远站在顾无忌的面前,就跟第一次在书院见到时一样,他并没有因为顾无忌身上的气势而产生畏惧的心理,依旧波澜不惊。

牋牋低着头,抿着唇,谦逊又沉静。

牋牋顾无忌看了他许久,终于沉声道:“你就没话同本国公说?”都用国公自称了,可见是气得厉害。

牋牋李钦远倒是没有畏惧,闻言,便叉手一礼,道:“有话。”

牋牋未听人问,他微微停顿,继续道:“当初国公爷曾允过我一个承诺。”

牋牋话音刚落。

牋牋顾无忌本来还算沉稳的脸顿时黑如墨,他的那双眼睛就像是两把锋利的刀,直直地刺向李钦远,声音又冷又狠地朝人砸去,“怎么,你想了这么久,就是想让本国公把女儿许配给你?”

牋牋倘若李钦远真的敢应是,顾无忌不介意以后和李岑参分道扬镳,再替他好好教训下这个大言不惭的逆子!

牋牋混账东西,居然敢拿这个来威胁他!他真是瞎了眼了才会觉得这小子不错!

牋牋可李钦远却没有如他所想那般,而是摇了摇头,答道:“不是,我是想请国公爷给我一个机会。”

牋牋他抬起头,那双丹凤目在灯火下熠熠生辉,“给我一个向您证明的机会。”

牋牋顾无忌听到这番话,暴怒的神色微顿,只是一双紧拧的眉仍旧未曾松开,薄唇微抿,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目光直直地盯着李钦远,等着他的后话。

牋牋李钦远也不怵。

牋牋就这样由着顾无忌打量,嘴里的话倒是不曾间断,继续看着顾无忌说道:“我现在的确一无所有,无论做出什么保证都是空口白话,但有一点,我和您是一致的。”

牋牋或许是因为他的这番言论,又或许是因为他坚定的眼神。

牋牋顾无忌皱了皱眉,还是开口问道:“什么?”

牋牋“我和您一样都不希望她受到伤害,都希望她能一生无忧喜乐。”李钦远想起顾无忧,眼眸弯了一些,而后又坦言道,“我这人天生不训,混吝惯了,您不信我,这很正常。”

牋牋“但我明白自己的感情,也愿意付出所有的努力向您证明。”

牋牋……

牋牋两刻钟之后。

牋牋常山来到了顾无忧的营帐。

牋牋原本以为是白露回来了,顾无忧见人打了帘子便立刻站了起来,刚要开口询问,就瞧见常山领着白露走了进来。

牋牋常山是顾无忌的亲信,也算是看着他们长大的长辈,顾瑜和顾九非见他进来也都跟着站了起来。

牋牋顾无忧更是问道:“常山叔,你怎么来了?”

牋牋常山朝三人一礼后,说,“郡主,国公爷请您过去。”

牋牋顾无忧一听这话,自是不敢耽搁,携了披风就跟着人走了出去,顾九非等人没有吩咐,只能留在营帐内,独她一人跟着常山的脚步,边走边问,“常山叔,爹爹是不是生气了?”

牋牋“郡主真的喜欢李七公子吗?”常山不答反问。

牋牋顾无忧一愣,还是在他的注视下,点了点头,“喜欢。”

牋牋常山皱了眉,嗓音也压了一些,“那您和李七公子,私下……”

牋牋“我和他私下虽然见过面,但我们从来没做过什么不轨之事,他没欺负我,每次都是我主动去见他的,他最开始根本就不喜欢我,是我死缠烂打,硬逼着他喜欢我的。”

牋牋顾无忧生怕爹爹误会李钦远,也不管自己说得会不会损害自己的名声,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

牋牋常山见她这样,先是一愣,半响又笑了,“国公爷没处置李七公子,他就是有话要同您说。”说完,见她一脸不信的样子,又笑了笑,“您别担心。”

牋牋两人后头倒是没再说什么。

牋牋等到顾无忌的营帐,常山先通传一声,等到里头应了一声,便替顾无忧打了帘子,温声说道:“郡主,您进去吧。”

牋牋顾无忧点点头,她走了一路,小脸被风吹得有些僵硬,等感受到营帐里的热气,这才觉得缓和一些。

牋牋等穿过屏风,营帐中的情形便都瞧得见了,爹爹端坐在椅子上,大将军站在一旁,见她进来,李钦远侧头朝她露了一个宽慰的笑。

牋牋顾无忧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她明知道这会不应该看人,可还是忍不住往他那边看去,见他并无异样,这才松了口气,而后又朝顾无忌看过去。

牋牋打量了下爹爹的面容,也辨不出喜怒,遂低头,轻轻喊人,“爹爹。”

牋牋顾无忌抿着唇没说话,而是看着自己这个宝贝女儿。

牋牋刚才进来的时候,她的眼神动作,还有面上的表情,他都瞧见了,心里有些酸,声音也变得干巴巴的,可出口第一句,还是关心人的话,“外头冷不冷?”

牋牋顾无忧连忙摇头,“不冷。”

牋牋“爹爹……”

牋牋她刚要说道自己和李钦远的事,但顾无忌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只道:“叫你过来,是有件事要和你说。”

牋牋顾无忧一愣,掀了眼帘,呆呆看他,“什么?”

牋牋……

牋牋片刻后。

牋牋常山听到里面传出顾无忧不敢置信地一句,“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