牋牋第142章
牋牋“主子,您慢些。”
牋牋白露、红霜两人眼见顾无忧直往马车的方向跑去,连忙跟了过去。
牋牋马车那边的人大抵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一个穿着褐色春衫的婆子打了帘子,而后又朝里头的人说了一声,马车停下,没一会功夫便有一个穿着紫檀色绣如意花纹薄衫的老妇人露了面。
牋牋她满头银丝用一块嵌着翡翠绿宝石的抹额绑着,面色虽有些疲惫,但一双眼睛仍旧透着一股子精气神。
牋牋威严、端肃。
牋牋身上有着当家人才有的气势。
牋牋只那股子气势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又化成了柔软的春水,由身边婆子扶着她下了马车,眼瞧着穿着春衫的小姑娘跑到跟前,生怕她摔倒,连忙伸手扶了她一把,等把人扶稳,嘴里跟着嗔道:“都是要成婚的人了,还这么莽莽撞撞,也不怕人瞧着笑话。”
牋牋顾无忧才不怕。
牋牋她快一年多没见到外祖母了,心里想念的紧,也不顾周遭这么多丫鬟、婆子瞧着,笑着痴缠上去,把自己的头靠在老妇人的肩上,嘴里嘟囔道:“我来接我外祖母,有什么好笑话的。”
牋牋王老夫人被她逗笑了,伸手点点她的额头,眉眼温柔,语气又软了一些,“你这孩子。”
牋牋“舅舅、舅母他们没来吗?”顾无忧说话间往后头几辆马车看了一眼,便瞧见王昭由人扶着走了过来。
牋牋王老夫人也瞧见了,脸上的笑淡了一些,没去搭理人,仍旧握着顾无忧的手说道:“你舅舅这阵子公务繁忙,抽不开身,你几个表哥也有事,都让我托了礼送过来……”没提王秦氏,也就是顾无忧的舅母,王昭的母亲。
牋牋“祖母,表姐。”王昭朝两人敛衽一礼。
牋牋顾无忧这辈子跟她没什么仇怨,心中虽然不喜欢她,但碍着外祖母,该做的面子还是得做的,便也客客气气喊了一声,“表妹。”
牋牋王老夫人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又和顾无忧说,“先去看看你祖母,我也有些年没见她了。”
牋牋顾无忧连忙笑着应“好”。
牋牋跟顾家的人见完面,又吃了顿饭,顾无忧便带着王老夫人去了自己的院子,一路挽着人的胳膊不肯松开,嘴里说着,“我把您安排在我旁边的院子了,就几步路,平时说话也方便。”
牋牋王老夫人笑着点点头。
牋牋等到摘星楼又四下打量一眼,瞧着院子收拾的很是干净、丫鬟婆子也很是周正有礼,心里便又满意了一些,待路过一个婆子身边时,停下脚步,打量一会才低头问道:“你是仙芝?”
牋牋孟嬷嬷一听这话,眼泪再也收不住,给人磕了个头,这才红着眼眶抬起脸,“老夫人。”
牋牋看到女儿身边的旧人,王老夫人的脸上又多了一些怅然,轻轻叹了口气,“这些年,也多亏你替蛮蛮管着院子里的事务了。”
牋牋孟嬷嬷语气更加哽咽了,眼泪不住往下淌,颤声道:“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
牋牋生怕外祖母想起母亲又伤心起来,顾无忧连忙说道:“外祖母,我们进去吧。”
牋牋“嗯。”
牋牋王老夫人点点头。
牋牋等底下的人上了茶点,白露便把人都打发下去了,王昭也早就被人请去隔壁院子休息,如今这屋子里除了顾无忧和王老夫人,便只剩白露、红霜两个丫鬟,以及打小伺候王老夫人的许嬷嬷。
牋牋“你们两个,给我跪下。”
牋牋王老夫人手里握着一盏茶,话是冲两个丫鬟说的。
牋牋白露、红霜是由王老夫人一手而成,她发了话,两个丫鬟连问都不敢问就直接跪下了。
牋牋“外祖母……”顾无忧刚要帮衬就接到了王老夫人投过来的视线。
牋牋“你也不必急着帮她们,过会我再收拾你。”王老夫人语气平平,说完,又看着底下两个丫鬟,“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们下跪?”
牋牋红霜嘴笨,还是白露低头说道:“奴婢们没有照顾好小姐。”
牋牋王老夫人眼皮微垂,语气极淡,“当初让你们跟着蛮蛮离开,就是念着你们打小伺候她,忠心可靠,可这一年……你们任由主子做事,不加劝阻,还连着她一起哄骗我这个老婆子?”
牋牋“老夫人……”
牋牋两个丫鬟惨白了脸。
牋牋顾无忧还是忍不住,轻声说道:“祖母,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我想做的事,便是父亲都拦不住我,更何况是她们。”
牋牋“你还有理了?”王老夫人看着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气道:“你那爹就是个不通事的,早年求娶你母亲的时候就这样,如今都这么大了,竟然还是这幅德性。”
牋牋“你也是,好的一概不学,那些不好的倒是学得快,你怎么不索性把我直接瞒住?还巴巴写了信来同我说?”
牋牋看着小姑娘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也软了些,只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跟他在外头的时候,他可欺负过你?”
牋牋顾无忧连忙摇头,声音带着一些藏不住的甜蜜,“没,他一向疼我,向来是我说什么便是什么。”
牋牋王老夫人看着她,无奈道:“我是问你可被他碰过?”
牋牋顾无忧一愣,等反应过来,小脸咻的一下就红了,“没,没有。”虽然一道睡过几回,可李钦远在床上的时候,睡得那叫一个笔挺,就算抱她都是隔着一层被子,有时候她迷迷糊糊地还听人念着清心经。
牋牋看她这个反应,王老夫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牋牋总算还有些规矩。
牋牋又朝底下两个丫鬟说道:“婚期将近,这次就饶了你们,你们做贴身丫鬟的,不是衣食住行管好了就好,主子行事的时候,你们也得看着些,这次但凡出个什么差错,让蛮蛮名声受损,看我不收拾你们!”
牋牋打了一巴掌,又扔了一颗甜枣。
牋牋后头的话又柔和一些,“不过有件事,我还是得夸你们一句,我既然把你们送给蛮蛮,那么你们的正经主子就只有她一人,便连我也是外人,若是你们当真背着主子往我这边递消息,你们这样的奴仆,我也是不会让她再用了。”
牋牋“好了,以后去了魏国公府,你们继续好好伺候蛮蛮,该帮要帮,该劝也要劝,别主子说什么,你们都一概应好。”
牋牋见她们应了声,便道:“下去吧。”
牋牋“是。”
牋牋许嬷嬷领着两个丫鬟退下,等到她们走后,王老夫人这才卸了一身威严气,握着顾无忧的手,舍不得真罚她,不轻不重拍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道:“就是从小纵着你,才把你纵成如今这样!”
牋牋“无名无分跟着人,若他是个不好的,你可怎么办?”
牋牋顾无忧眨眨眼,“可他是个好的呀。”
牋牋“你!”
牋牋王老夫人更气了。
牋牋顾无忧笑眯眯地靠到人怀里,“外祖母,我又不是真傻,好不好,我心里知道,如果他不好,我也不会这样做。”
牋牋“你啊……”王老夫人看着她叹了口气,“罢了,我来的这一路也听了不少事,这李家七郎的确是个出色的,你那父亲别的虽然不行,但疼你是没话说的,既然他都允了你们,想必这李七郎是不错。”
牋牋“我听说,他把自己的产业都划分到了你这?”
牋牋听到这个,顾无忧的脸又红了一些,点点头,“我也没想到。”
牋牋“钱多钱少不重要,心意才是最主要的,这样看来,这孩子待你的确有心。”
牋牋顾无忧多机灵呀,听她从“李钦远”变成“那孩子”,便知外祖母心里那份成见已经没了,便适时地说道:“外祖母,他真的很好,外头那些说道他不好的话,您别信,您若和他相处过,便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
牋牋王老夫人打小养着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心思,瞪她一眼,“我是要回琅琊的,怎么相处?”
牋牋顾无忧撒起娇,“那您就别回去了,我和他养着您,您日日看着我们,等我们有了孩子,您再帮我带孩子。”
牋牋这一派话语是藏不住的亲昵,王老夫人弯了眉,嘴里却还说着,“哪有跟着自己外孙女和外孙女婿住的?还给你带孩子,你倒是不怕我累着?”
牋牋不管如何,总算是被人逗笑了,亲昵地把顾无忧抱到自己怀里,抚着她的头,语气感叹,“还记得你刚跟着我去琅琊的时候,才那么小一个,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你都要嫁人了。”
牋牋她这一生,底下孙子孙女虽然不少,但跟她总归是有着一层隔阂。
牋牋顾无忧是她唯一一个从小养到大的,加上心疼那早亡的女儿,便把所有的心力都给了自己这个外孙女。
牋牋如今见她要成婚嫁人,心里也是一半高兴,一半舍不得。
牋牋顾无忧也被弄红了眼眶。
牋牋祖孙两说了好一阵话,顾无忧这才问人,“外祖母,您是和舅母吵架了吗?”她没错过先前外祖母对王昭的态度,以及故意没提舅母……从前外祖母对王昭虽然不是很亲近,但也从来没冷落过她。
牋牋她心中想着,估摸是因为那桩婚事。
牋牋果然……
牋牋王老夫人一听这话,脸又沉了下去,“你舅母是个拎不清的。”
牋牋这事也瞒不住,而且赵承佑如今就在京中,估计蛮蛮早就知晓了也不一定,便叹了口气,同她说,“当初永安侯替他儿子跟咱们家求亲,当场就被我打发出去了,哪曾想到,我去寺庙待了半个月,回来的时候,他们就把婚事定下来了。”
牋牋“你舅母如今年纪越大,心气也是越发高了,觉得那赵承佑有出息,便一味地要给她女儿铺桥造路。”
牋牋“可她……”即使过去这么久,说起这个,她还是气得不行,“她也不想想你当初跟赵承佑是有过婚约的,如今王昭跟他定了亲,日后两家走动,她也不嫌难受!”
牋牋“我如今老了,也是管不动那一家子了,由着他们去,等我百年归去,你也不必去琅琊,省得见到他们不自在。”
牋牋果然还是因为自己。
牋牋顾无忧轻轻叹了口气,握着外祖母的手柔声说,“您也别怪舅母,我跟赵承佑既然没了干系,凭他娶谁也碍不到我。”
牋牋王老夫人看着她皱了眉。
牋牋“我知道您是心疼我,觉得舅母他们没把我放在心上,伤了您的心,可这世上的关系本来就有亲疏远近,舅舅舅母待我再好,我也是个外人,王昭才是他们的女儿。”
牋牋眼见外祖母要张口,她又笑道:“就像您待我和王昭,您肯定也是先关心我,这没什么。”
牋牋王老夫人看着她,神情复杂,叹了口气,“你是真的长大了。”
牋牋“也罢,”
牋牋她摇摇头,“这条路既然是他们自己选的,以后是好是坏也由着他们去。”
牋牋也就没再提这桩事。
牋牋到底是坐了一路的马车,王老夫人便是身子骨再强健也有些挨不住了,顾无忧亲自送她回了院子,看她睡下了才离开,刚刚走出院子就被人喊住了,“顾无忧。”
牋牋王昭带着丫鬟到了她跟前。
牋牋白露、红霜两个丫鬟都不喜欢她,看到她出现,都轻轻皱了皱眉,按着规矩行了礼,便沉默地站在顾无忧的身后。
牋牋顾无忧倒是没什么变化,朝她点了点头,“怎么了?”
牋牋“我跟赵承佑定亲了。”她特地来这一趟,哪里是来看她成婚的,她就是要把这句话亲自说与顾无忧听的。
牋牋她要告诉顾无忧。
牋牋我们之间的这场仗,最终是我赢了。
牋牋顾无忧倒是没想到王昭居然会特地跑到她面前说这句话,一时的怔忡让暴脾气的红霜先开了口,“表小姐,您跟人定亲就定亲,到我们主子面前说这个做什么?”
牋牋“红霜。”顾无忧回过神,轻轻喊了她一声,等人不忿地住了嘴,这才又看向王昭,语气淡淡,“恭喜。”
牋牋王昭没想到她会是这个态度,皱了皱眉,还要再说,顾无忧便又继续说道:“我离开琅琊的时候便祝你得偿所愿,王昭,你真没必要把我当成你的假想敌。”
牋牋她是真的累了。
牋牋不想再在这件事上耗费更多的心思,说起话来干脆又冷漠,“我若对赵承佑还有一星半点的心思,你以为还有你现在跑到我面前说这些话的机会?”
牋牋“你!”
牋牋“王昭,我再过两天就要嫁人了,以后就是别人的妻子,我很喜欢他,至于赵承佑,他对我而言就是从前的过路人,我对他是一点想法都没有了。我不管你是来跟我耀武扬威也好,还是来警告我……”
牋牋“这些对我都没用。”
牋牋“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别总是把目光放在别人身上。”
牋牋顾无忧这一番话说得理智冷清,待说完,便同王昭身边的丫鬟吩咐,“扶着你家小姐去歇息,别吵着外祖母惹她心烦。”说完也没再搭理人,她直接领着两个丫鬟离开了。
牋牋王昭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还要追上去,可还没动身就被丫鬟拦住了。
牋牋“小姐,老夫人就在隔壁,若是让她知晓您找乐平郡主的不痛快,又该训斥您了。”好歹是把人劝住了,又低声哄道,“刚才郡主说得也没错,您和她既然都已经有了各自的婚事,何必说起这些,奴看她是真的放下了。”
牋牋王昭才不相信。
牋牋那李七郎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比得过赵承佑?
牋牋顾无忧肯定是故作姿态!
牋牋抿着唇看着顾无忧离开的身影,好半天才问:“我之前让你差人给侯府递信?到底递了没?”
牋牋丫鬟低声答道:“递了。”
牋牋“那他怎么没来?”王昭拧着眉,脸色很不好看,“我不是让他来接我们吗?”
牋牋“这……”
牋牋丫鬟的声音更轻了,“恐怕赵世子公务繁忙。”
牋牋王昭沉着脸,“你再给他递信,顾无忧成婚那日,我一定要瞧见他,我要让顾无忧看着我们站在一起!”
牋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