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牋牋第162章

牋牋“你……”

牋牋顾无忧呆住了,“你,你怎么会知道?”她这话说完,继而又变得高兴起来,手握着李钦远的胳膊,微颤的声调也透露着一丝藏不住的喜气,“你是不是记起了什么?”

牋牋李钦远见她这般模样,心里仅有的那些不确定也彻底散去。

牋牋原来,赵承佑说得那些话竟是真的。

牋牋原来,这世上真有如此荒诞之事……

牋牋“你知道顾无忧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吗?”

牋牋“李钦远,其实你根本就没赢过我,在感情这件事上,我们都是输家。”

牋牋“她喜欢的根本就不是你,而是从前那个把她从黑暗里拉出来的李钦远!”

牋牋“你既然这么笃定顾无忧对你的爱,那为什么不去问问她呢?问问她,她到底喜欢的是你,还是从前那个像天神一样拯救她的李钦远。”

牋牋这些话就如魔音一般萦绕在他的耳畔迟迟不去。

牋牋李钦远这一生从来不曾后悔过,年少时的放诞不羁,后来做的所有决定,不管对错好坏,他从来没有后悔过……可如今,看着这张熟悉面孔上流露出的笑容。

牋牋他……却后悔了。

牋牋不应该问的,赵承佑安得什么心,他又岂会不知?他不过就是想看他们离心……为什么要问?如果不问出口,他可以一辈子当个傻子,就算被她一直哄着骗着也没事。

牋牋只要她还在自己身边。

牋牋可他就是忍不住,他以为的情有独钟,以为的一生所爱,原来竟是因为另一个人。

牋牋即使那个人,是他自己。

牋牋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旁人,那这两年,他们之间的感情又算得了什么?李钦远不知道前世的他们是怎么样的,可他知道……他不是他。

牋牋他是李七郎。

牋牋他没有拯救过她。

牋牋他不是她的天神,不是那个把她从阴暗地狱里拉出来的人。

牋牋她记忆中的那些事,那些让她心安、让她开怀的人……全都不是他。

牋牋顾无忧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完全没有察觉到李钦远面上的异样,她仰着头,握着他的胳膊,似乎是还有些不大确信,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都记起了什么?”

牋牋“……顾无忧。”

牋牋李钦远很少喊她的名字,从前是小姑娘,蛮蛮,后来是娘子,夫人,小妻子,小媳妇……因此陡然听到这个称呼,顾无忧愣了愣,心里的那些喜悦也暂时按捺住了,她看着他,轻轻啊了一声,“怎么了?”

牋牋“我不是他。”

牋牋李钦远垂眸望着她,眼中流露出来的情绪是从未有过的复杂。

牋牋他突然很想逃离这个地方,想找个地方好好让自己冷静下,而他也真的这样做了……在战场不惧刀枪不惧敌人,甚至不惧鬼神的李小将军,如今却在他心爱的人面前做了逃兵。

牋牋他伸手握住顾无忧的手,眼睫微垂,把人的手一节节掰开,即使心如刀割,可他手上的动作却还是像从前一般温柔,只是声音有些哑,“我还有事,你,你先好好歇息,不必等我。”

牋牋这话说完。

牋牋他甚至不等顾无忧反应过来,便像逃一般,大步离开。

牋牋帘子一掀一落,外头传来白露红霜惊讶的声音,“将军?您这是……要去哪?”

牋牋无人回答。

牋牋只有匆匆离开的脚步声。

牋牋等到顾无忧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忙打了帘子往外走,可这偌大的庭院早就寻不见李钦远的踪影,白露、红霜见她出来,忙迎了过来,“这是怎么了?我还是头一次见将军这样阴沉的脸。”

牋牋“你们……”

牋牋白露犹豫道,“吵架了?”

牋牋说这话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自打主子嫁到李家,别说跟将军吵架了,就连眼睛都没红过一回,可看着主子面上的表情还有将军离开时的神情,她又觉得这不可思议的事,的确发生了。

牋牋红霜一向是站在顾无忧这边的。

牋牋这会也不管发生了什么,扶着顾无忧,满不高兴地嘟起嘴:“他这是要干嘛呀,把您一个人留在家里,也不说去哪,他知不知道您怀了身孕啊?”

牋牋顾无忧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连这事都还没来得及同人说。

牋牋白露到底理智些,瞪了一眼红霜,又同顾无忧说道:“没事,将军一向疼您,估计过会就回来了,我让林清去外头看看,若有什么消息便来同您说。”

牋牋又看了一眼夜色,她低声劝道:“奴婢先扶您进去歇息。”

牋牋红霜也要跟着进去,被白露打发了。

牋牋等进了屋子里,白露把人扶到床上歇息,这才蹲在床边,握着她的手问道:“您和将军到底怎么了?”

牋牋顾无忧也不知道李钦远为什么会发这样的火,想到先前两人的话,还有李钦远离开时失落悲伤的表情,轻轻拧了眉……听他的意思,好像是介怀她把他们当成一个人了。

牋牋可在她的心里,他们原本就是同一个人。

牋牋她不知道李钦远为什么要不高兴。

牋牋这样的事又太过复杂,别说她自己都还是一头雾水,只怕说出来还得让白露她们吓到,只好摇摇头,“没事,你让林清去看着,别让他出事。”

牋牋白露见她不愿多说,也只好按了心思,轻轻应了一声,“那您先睡,您现在有孕,可不能这般折腾。”

牋牋“刚才大夫也说了,让您好生歇息。”

牋牋顾无忧想到这,神色便又是一凛,手撑在自己的小腹上,郑重点头,“我会好好歇息的。”

牋牋……

牋牋原本以为李钦远只是一时生气,等气过就会回来了,没想到自打那晚出去后,他竟已经有三天没回来了……消息倒是一日日都传过来,似乎是怕她担心,一点都没有隐瞒自己的踪迹。

牋牋可即便如此,顾无忧也还是坐不住了。

牋牋白露、红霜两个丫鬟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红霜是个憋不住的性子,这会如炮仗一般说道:“真是太过分了!这都几天了,他还不回来?每日传来那些消息有什么用?”

牋牋“今天我去主院的时候,都听到几个丫鬟、婆子再议论您和将军吵架了。”她越说越气,索性蹲在顾无忧的身边,气呼呼道:“主子,您也别受这等子闲气了,既然他不回来,奴婢就陪您回家,让国公爷收拾他!”

牋牋白露一听这话就低声斥道:“你说得这是什么混账话?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

牋牋红霜驳道:“那你说怎么办?他一直不回来,难道就让主子在这受委屈不成?”

牋牋看着两个丫鬟争论不休,顾无忧只觉得脑壳疼得厉害,也没理会两人,她起身说道:“让门房准备马车,我要去西郊大营。”

牋牋“主子?”白露拧眉,不赞成,“您现在身子不稳,怎么能去那样的地方?”

牋牋“那你说怎么办?”

牋牋顾无忧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无奈道:“他总是不回来,我就在家里坐着不管,不管怎么样,总得和他说清楚才是。”

牋牋知道她主意已定,两个丫鬟也就没再劝,一边给她重新妆扮,一边去吩咐人准备马车,等主仆一行人到西郊大营的时候,已是两个时辰后的事了。

牋牋其实原本也不用这么久,但白露顾忌她有着身孕,一直让车夫慢赶,这才耽搁到现在……来时还是日头当空照,现在天色却暗了一大半,门前守卫见马车停下,忙来驱赶,“走走走,这里是西郊大营,不是闲杂人等能来的地方。”

牋牋白露掀起帘子,递了腰牌。

牋牋那两人看着上头一行字,一愣,再看向马车里的另一人,忙弯腰退下,恭声道:“夫人。”

牋牋“嗯。”顾无忧的声音有些虚弱,透过火把看了一眼里面,黑沉沉的,也只能瞧见几个营帐和巡逻的将士,“我来找李钦远。”

牋牋“劳夫人稍候,属下马上去禀报。”其中一个守卫说完便忙往里头跑去。

牋牋……

牋牋而此时最大的营帐里。

牋牋李钦远有些疲惫的靠着桌案,指腹揉着微拧的眉心。

牋牋身边亲信见他这幅疲惫样子,忙低声劝道:“将军,大营里的事也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您还是回家去吧。”

牋牋“没事。”

牋牋李钦远摇摇头,声音有些哑,“北狄怎么样?”

牋牋亲信忙道:“魏国公和傅将军已经到了北狄,情况很好,估计不用多久就能回来了。”

牋牋“嗯。”李钦远点点头,搓揉眉心的手停了下来,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再询问下家中情况,便听外头有将士禀报,“将军,夫人来了,正在大营外等着您。”

牋牋骤然听到“夫人”两字,李钦远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抬起头,烛火下俊美的脸庞也有些惊愕。

牋牋等反应过来,他立刻起身往外走去。

牋牋外头的将士见他出来,纷纷喊道:“将军。”

牋牋可李钦远却连回应都来不及就匆匆往大营外走去,等看到外头的马车,还有随侍在马车旁的白露,他脸色又是一变,也不顾众人请安就上前打了帘子。

牋牋看到靠着马车而坐的顾无忧,他又皱了眉,声音也跟着沉了一些,“你怎么来了?”又去训斥白露,“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居然敢带着夫人这样过来?”

牋牋白露被人训斥得白了脸,忙低下头。

牋牋顾无忧原本心里有无数话要同他说,可没想到刚见到面,又是见他沉着脸,又是见他训斥旁人,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孕期比较敏感,还是被李钦远一直娇惯着,纵得她的脾气越来越大,一点委屈都受不住。

牋牋这会就红了眼眶说道:“你凶她做什么?”

牋牋“你若是不想见到我,我现在就走,也省得让你看着心烦!”到底是从来没在他这受过委屈,她说着说着就掉起了眼泪,偏又气性上来,不愿在他面前落泪,咬着唇,拿手背擦拭着眼泪。

牋牋“你若当真看我烦了,回头拿一份和离书给我便是,也好过这样不冷不淡的处着。”

牋牋“你……”

牋牋李钦远一听和离书三字,脸色骤然就变了,刚想说人一回,可看到她这幅委屈可怜的样子,那些话竟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轻轻叹了口气,把人都打发到旁边去,这才上了马车。

牋牋不顾人挣扎,把她强行拢到自己怀里,动作却十分温柔地擦拭着她的眼泪,叹气道:“哭什么?”

牋牋“谁准你说这样的话?还和离书,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牋牋顾无忧听他竟然还恶人先告状,红着眼眶,拿拳头锤他,“是谁突然离开,又是谁几天都没回来?你都不知道这几天家里的下人都是怎么说的,就连祖母都觉得奇怪,把我叫过去问我们是不是吵架了。”

牋牋“你倒好,跑到这边什么都不管,任由我一个人待在家里,我来找你,你还沉着脸给我看。”

牋牋她越说越委屈,眼泪一串串往下掉,“哪有你这样的人,连解释都不听就给人判了死刑定了罪,我若是今天不来找你,你是不是以后都不回来了?”

牋牋李钦远原本只是想让自己离开几天,让自己冷静下,加上西郊大营这边也的确有些事务需要他处理……

牋牋哪想到竟会让她这样想?

牋牋看着她满面泪水,他心里也疼得不行,再顾不得计较那些,一边擦着她的眼泪,一边哄道:“别哭了,都是我的错。”又同人解释,“我没有不回家的意思,只是这几天比较忙,加上我自己情绪不定,怕吓着你,这才想着离开几天冷静下。”

牋牋“便是你今日不来找我,我明日也会回家。”

牋牋顾无忧愣了愣,停下哽咽的声音,从他怀里仰起头,一脸不敢相信,“真的?”

牋牋李钦远无奈道:“我何时骗过你?”把人脸上的泪水都擦干净,又抚着她的头说道:“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二话不说就这样离开,让你担心,还让你被旁人议论……”他想清楚了,就算她把他当做替身,当做别人的影子,他也认了。

牋牋谁让他舍不得她呢?

牋牋顾无忧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刚才还满心委屈,现在又觉得不好意思了,低着头,小声道:“也不全是你的错,我要是早些和你说清楚就好了。”

牋牋她这几日也想了很多,也明白李钦远是在介怀什么。

牋牋其实相处这么久,她也早就把他们分清楚了,就算他们是同一个人,但个性不同,经历的事也不同……就如他所言,他不是他。

牋牋深深吸了一口气。

牋牋顾无忧揪着李钦远的袖子,抬头道:“你不是想知道那些事吗?我都同你说。”

牋牋李钦远其实不想知道,他怕知道的太多,想得也就越多,倒不如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可看着她坚定的目光又舍不得拒绝,只能轻轻“嗯”了一声。

牋牋顾无忧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牋牋她没想过有朝一日竟然会和旁人提起前世的事,尤其这人还是曾经和他共度一生的人。

牋牋“我们前世就在一起,只是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已经二十五岁了,那个时候……”她看着李钦远,眉目又温柔了一些,“你已经是威震天下的大将军了。”

牋牋“我们在寺庙初见,你撑着一把伞站在我的面前,看着刚哭过的我,还递了一方帕子给我。”

牋牋“后来你要娶我,我还觉得奇怪,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那么多名媛淑女都想嫁给你,可你偏偏向我求了亲……你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我是真的不好。”

牋牋“我嫁过人,生不了孩子,性子还特别古怪,可你还是娶了我。”

牋牋“你对我很好,特别好。”

牋牋“是你一点点把我从过往黑暗的记忆里拉出来,给了我新生,让我重新拥抱阳光,也是你教会我成长。”

牋牋“李钦远。”顾无忧喊他的名字,又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缓缓道:“最初的时候,我的确是因为这个缘故才拼命想找到你,想和你早些认识,可后来,在一日日的相处之中,我就知道你们不一样。”

牋牋“他承受过我不知道的所有苦难,所以才能在遇到我的时候,用丰厚的羽翼护着我。”

牋牋“而你……”

牋牋“我见证了你的成长,见证你的少年心性,见证你的意气风发,我一点点看着你成长,直到现在,我很清楚……你们不一样。”

牋牋“你说我到底喜欢谁?”顾无忧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她抿了抿红唇,而后才说道:“我不知道,我是先认识他,才会不顾一切的想遇到你,想和你在一起。”

牋牋“可我知道,你不是谁的替身,你是李钦远,是我的七郎,是我这辈子要共度一生的人。”

牋牋顾无忧不知道自己这样说,他能不能理解,会不会不高兴,有些犹豫也有些担忧地抬头看他,犹豫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牋牋原本以为他还会不高兴。

牋牋哪想到她这话刚说完就被人抱进了怀里。

牋牋男人沉稳有力的胳膊牢牢抱着她,凑得那样近,她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声,“我明白。”

牋牋如果没有前世他们之间的那一段,她又怎么可能来找他?如果她没有来找他,那么他们这辈子,只怕最初也只能做一对陌路人……想到先前她说得那番话,他突然又有些心疼。

牋牋即使她说得轻描淡写,但他还是能够猜到她曾经经历过的那些黑暗。

牋牋忍不住又把人抱紧了一些。

牋牋李钦远抚着她的头,轻声说,“其实,我应该感谢他。”感谢他带你走出了黑暗的过往,感谢他把你保护得这样好,感谢他……让你来到我的身边。

牋牋外头是寂寂清寒夜。

牋牋西郊的夜,远比京城安静许多,而马车里,相拥在一起的两人也没有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李钦远才松开顾无忧,低头看着她,轻声说:“我们回家吧。”

牋牋“好,”

牋牋顾无忧握住他的手,在烛火下,重新扬起笑脸,“我们回家。”

牋牋……

牋牋从前。

牋牋你带着我走出黑暗。

牋牋这辈子。

牋牋我看着你成长。

牋牋……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