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街道氤氲着水汽,窦春秋感觉自己的胡子都挂着湿冷的水滴,他在云泥城十分难得的薄雾中走了许久,鞋子已经微潮。他在赤沙寻了三天一无所获便来到了临近的云泥,他来云泥并非因为有任何那小子的消息,而只是因为云泥是他的家乡。人年纪大了,总会老想回家里看看。这云泥城,几十年的时间里,和记忆中已经相去甚远。

    眼前出现一家看起来很小的赌坊,门前的布帘看起来已经陈旧,他想也没想就钻了进去。

    他坐在外边看起来不起眼,内里装饰华丽热闹非凡的赌坊里,微眯着眼睛看对面那个相貌俊秀的少年。整个赌坊随处可见的都是财大气粗的富贾员外,这样一个少年看起来格外显眼。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窦春秋这样想着,笑意不禁在脸上晕开来,在旁人看来无比慈祥和善。

    那少年穿着白色的衣服,看起来材质一般,但少年胜在青春朝气,一张脸上写满了少年的意气风发,除此之外,也别无特征。

    少年似乎运气不错,接连赢了很多把。少年笑得恣意,眼角眉梢都是意气。

    “小伙子,我来和你赌一把怎么样?”窦春秋突然开口。

    窦春秋的声音淹没在喧嚣的环境中,他笑着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扔在了桌上,袋子里的金元宝翻滚在桌上,赌坊瞬间鸦雀无声。

    “小伙子,我来和你赌一把怎么样?”窦春秋说,“你若赢了,这些都是你的。”

    “我若输了呢?”少年对金元宝视而不见,倒是对眼前的和善老头更感兴趣。

    “你若输了,跟我走就行了。”

    “跟你走去哪里?”

    “这你就不用问了。如果你输了,你也就没有权利知道了。”窦春秋看起来和善,语气里却有不容置喙不留余地的坚决。

    “我为什么要和你赌,比起财富来,我更看重的可是自由。”少年撇了撇嘴,竟然自顾自复又换了一桌玩,全然不把窦春秋和桌子上的金元宝放在眼里。

    窦春秋倒是吃了一惊,这世上能把金钱视如粪土的人,终究还是极少数,而眼前的少年恰恰就是这难得的其中之一。这让窦春秋对他产生了更大的兴趣。

    窦春秋收起了财宝,无视一桌子赌客泛红的眼睛,复又走向了少年。

    “那如果自由和性命比起来呢?”

    见少年并未答话,窦春秋伸出手来急抓住少年的手腕,稍一用力,少年就疼得哇哇乱叫。

    “怎么……竟然一点武功都不会?我还没出力……”窦春秋惊愕得急忙住了手,少年的手腕上已经青紫了一圈。

    “看起来慈眉善目,竟然也是不讲道理的人。”那少年嘟囔着揉自己的手腕,一副受了大伤的样子。

    “这么弱的人……就算是生了一张跟李慕相似的脸,行动起来也是不大方便的吧……”窦春秋心里这样想着,皱了皱眉头,实在是猜不透尚青廉为什么要冒这个险。

    “我都说了不想和你赌,那是我的自由,你这人年纪这么大了,怎么也这般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也罢,身不由己也好,你武功这么弱,我想怎么处置你易如反掌。其实也没什么事,你完全可以做得到。我只是要你到我们庄员外府做门客。就这么简单。”

    “庄……员外府”少年突然眼前一亮,一拍脑袋,“哦,想起来了,你是南陵天下第一府庄府的管家吧,难怪这么厉害,我在宴席上见过你。”

    “在下窦春秋。”窦春秋毕恭毕敬给少年行了个礼,搞得少年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客气客气”少年慌忙也回了个礼,“在下李慕乔。”

    “那就请公子跟我走吧。”

    “等等,我敬重前辈,但并不代表我就要跟您走。我是要去天方的,有事在身,恕难从命。”

    “如此,老奴也是重任在身,不过也不想勉强公子,毕竟不想强人所难。我的世界尚算充裕,不如和公子一路同行,待到公子想清楚了跟我回去也不迟。”

    云泥城的某处客栈的二楼上,花屠要了一杯热茶,看着临街稀落的行人,突然有些难过。隔壁赌坊里的声音喧闹。花屠不会知道,一柱香之前,一老一少从那里走出来,老年精神十足,少年意气风发。

    花屠突然有些难过的是,不知道李慕乔身上有没有银子?他有没有吃好喝好?没有武功会不会被欺负?花屠摸着自己的包袱,感慨充满匆忙之中并未带出多少盘缠,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找到李慕乔。

    只要撑到找到他就好了,只要找到他,生活,终归还是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