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晚风被安置在无菌箱里，周边找了几个保镖24小时不间断看守。 好在她的身体和预计的一样并没有腐败，心脏维持在一种奇特的舒张状态，偶尔会轻微搏动一下，正常的皮肤开始变为一种晚霞一样的淡殷红，而血肉炸裂的地方则愈发粉嫩光泽，就像漂洗控水过后的猪肉。 和空气接触的层层断面自动生长出一层透明滑腻的薄膜小心翼翼保护他们主人已经没啥可剩的一点点头壳和脑髓，他们给她的身体加了血液循环的外源和一些营养剂，插了一身的管子，但唯独脑子缺了这人就无论如何醒不过来。 总不能醒过来后跟大杨一样吧？那还不如俩人一起放归山林当情侣泰山了。李田山也担心那张脸，如果修复不回来了呢？想想都糟心。 李田山把罗青林关在一间屋子内，每日都送饭进来，让他运用所学想想怎么把一个肉体缺失的状态给复原回来，而且这人知道太多了，总不能让他跑了。 他觉得自己一开始的决策有些失误，让纪晚风赖上这个NPC现在是得不偿失，这丫头为什么就这么自大，觉得自己能为任何人挡枪？难不成她还对这姓罗的老头有感情不成？！ 越想越气！看着女佣给罗青林的屋子送饭来，他顺手接过来让人打开房门走进去。 屋内罗青林颓成狗摊在沙发上，看着手机。李田山把饭扔茶几上看着罗青林：“想到恢复我女儿的办法了吗？”那人躺在沙发上捂着肚子上包扎好的的伤口。 罗青林怔怔看着他几秒：“她是你女儿？”李田山摆手打住：“别问乱七八糟的，我就问你，能不能修复她？” “干细胞再生……胚胎……细胞再造。还有，组织培养。学校里有专门实验室……”罗青林麻木地说，又转脸用浑浊的眼珠子瞪着李田山，“老哥，你觉得你在想什么呢？恩？她这个样子怎么可能……” 李田山冲过去揪着罗青林的头发就吼：“她这个样子都是谁害的！！还不是因为要救你啊！！她替你挡枪！你倒好！觉得她每次牺牲了就还能活过来是吗？！” 罗青林快被他把头皮揪掉了，他大喊着把对方推开，李田山不依不饶用指甲挠他的脖子，两人衣衫不整扭打在地上好一会儿，把桌上的饭菜都打翻了，才把大杨引来了。 大杨只是看着桌子有饭，就兀自蹲在地上开始吃。两人松开对方，李田山拽着领带倒在一边，罗青林也气哼哼看着地上眼里只有饭菜的傻大个。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她，还有地上这个……我从认识晚风开始，知道她肯定不是一般人类……但是你们这帮人，肯定也是带着目的的做事吧？……那我一定是被你们牵连进来了……这肯定的，我觉得我是被牵连的，被利用的。”他捂着脸，“我知道我这样对不起她。可是太突然了，我以为她中枪了没什么问题……谁知道会这样……还有，如果你们是一伙儿的，你肯定比我更了解她的体质……你们就想利用我吗？……利用我的同情心？” 李田山摇摇头叹了口气。沉默半晌他看着地上大杨已经开始舔盘子问：“徐老板最后的遗书找到了吗？” “管你什么事儿。”罗青林还是觉得不想顺着对方的意思，“你跟徐是什么关系，凭什么利用我来给你们找遗书？”李田山怒目横过去：“姓罗的，你最好看清楚时局！我baby要不是因为你也不会这么惨！最好老实交代！” “我他妈怎么知道！草狗画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但肯定没什么用！不过是快死的时候挣扎一下罢了！”罗青林暴躁地摇头，“根本没什么遗书，你也别妄想指示晚风假冒徐家女儿继承什么家产！徐思远也不是等闲之辈！你看看他！他找个半男不女的娘们来杀我们！” 他转头居然带着哭相接着说：“我就求您行行好！别想别的了！她死了！别想了！你放了我，我保证不把你们的事儿说出去！” 李田山对这人彻底失望，两根指头点着额头，想着当初纪晚风是怎么就答应说要嫁给这种怂蛋？他用脚踢了踢身边打饱嗝的大杨：“狗子，我问你，眼球有吗？”这句话莫名其妙的，他对大杨指指自己的眼睛，大杨愣了一下然后赶紧点点头。 “走吧，去看看。”李田山带着大杨走出去把罗青林的门锁上。罗青林追过去撞上门捶着大喊：“你放我走！我保证不把你们说出去！” “你就给我待到死为止！”李田山在门口放话。 两人去了纪晚风所在的暗室，李田山把几个保镖支开，看着空荡荡黑魆魆的偌大屋子内只有正中间躺着一副细瘦的棺材一样的透明箱子，箱子的指示灯和周围除菌灯亮着，里面是隐隐冒出来的阵阵白雾。 这间暗室是他连夜找了认识的生化专家折腾出来的。 大杨呜呜叫着，一脸哀伤走过去围着箱子转了几圈。李田山也走过去看着箱子里那人从窥视窗露出来的骇人的半拉子脸，半拉子嘴，半拉子牙齿。 她浸泡在无菌液里，头发幽灵一样飘散开，一只眼球悬浮在脸上方像一颗行星。 “你说你，当初就看上他什么了？跟你比起来，他连宇宙的尘埃都算不上。”李田山默念着，带着钻石戒指的手指划过冰凉的箱子启动键，“咱们就这一次，好吧，下不为例。” “你可是要为王的啊。”他按下启动。 箱子门发出微微嗡鸣就轻轻打开了，李田山伸手从里面捞出眼球：“这人中枪前也争取了一下，把蒙着眼睛的布拿走，就能让最后一刻看到的东西应该印在底膜上。那种枪把脑袋彻底打成粉末根本不用质疑，她还能留给我一个眼球，真是挺拼的。” “Eason.”他喊了一声，房间突然发出一阵滴滴嗡嗡的声音，一面墙上的巨大投影突然亮了，也照亮了它前面一台精密的白色太空舱一样的仪器和几台连接的电脑。 投影投放出一个巨大机器人的男性脸庞，他微笑点头：“主人您好，请吩咐。” “帮我分析以下这个，她最后一次看到的图像线索。”李田山把眼球放在舱体最上面的一个狭小透明的盒子内。眼球被自动收入舱内。 “请稍等……我分析到这是一个人类眼球。”人工智能Eason说，“您是需要我帮助您提取该眼球最后的眼底成像吗？” “没错。”李田山说。 “好的，鉴于我现在没有这项功能和设备支持，我将把任务转移至我更加专业的同伴，让他们帮您分析。如果有必要的情况，我将联线权威人士来替您人工解答。”Eason说。 “好的，尽快。”他皱眉，“我是不是该给你安装一下这种功能？” “市面上同等功能分析仪设备需要4000万到6000万不等，请问需要我帮您订购吗？”Eason问。“不不，我就说说，别跟上次一样当真。”李田山觉得胃疼。 显示屏上Eason的图像托着一只眼球煞有介事地看了两眼，然后突然换了一身西装，出门开车上路，走到一栋大厦走进去，大厦的名字是“科达乐生物技术”，这种虚拟场景显得Eason和真人一样在做工作和生活。 他上了电梯走进一间办公室，把眼球递给一个看起来是女性机器人的同事，女性机器人看了两眼转身走向屏幕面对李田山：“李先生您好，我是人工智能工作人员Emily，现任属于“科达乐生物技术股份有限公司”，是一名研究员，我将帮助您分析该眼球最后的眼底成像。下面，我将远程启动您的分析仪，做基础测评，根据回传成像来完成图像分析。” 没过一会儿Emily的分析报告就出来了，她从办公室拿出一沓单子翻看了几下，然后对着屏幕贴出最后一张图片：“这是您要的结果吗？” 图片黑白分明，但清晰度很糟糕，基本上有一种看白纸上糊了大块墨渍的感觉。李田山扶额：“再分析分析，太模糊了。图像复原技术有吧？线性非线性的都用上。” “好的。我需要调用权限，需要请您稍微等待——”Emily话音未落，李田山重重砸在面前眼球分析仪器上面：“我现在！立刻！马上！就要结果！你的权限我来支付！可以吗？！” Emily愣了一下点点头，旁边Eason吓了一跳，假装看向一边挠挠鼻子插科打诨自言自语：“Eric今天没有上班吗？”Emily边转身走向身后工作间边说：“Eric返厂了。他的占卜程序出现bug得罪了摩羯座B型血的上司。” 半个小时后李田山一脚踹开罗青林的那间屋子门，对方没反应过来被大杨一个虎扑按在沙发上，李田山从他上衣内侧口袋翻出来叠得极小的一张白纸。 “这是什么？”李田山问他，对方彻底老实了。刚才Emily的眼底图像分析最终得到了一张较为清晰的场景图，那是纪晚风看到的最后图像。正中央是拾岚黑洞洞的枪口，不远处地上趴着的是罗青林，他手里攥着一个东西。 展开白纸。是那副还没完成的线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