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冗那人只顾着把刀子狠狠对着肉搓了两下，然后那玩意儿就安静了。 似乎是杀死了一样。 他开始细细比划着把那材料切分为薄薄的生片，乌黑带着暗红的肉片之间又散发出新一轮的刺鼻气味。 旁边的侍从在香炉里新加了一味沉香，而后味道就突然变了，好似一味虽然恶心刺激但闻久了却让人莫名兴奋的冲动。 有种尘封已久的棺椁突然被人猛然揭开，散发着骇人的霉腐但让人忍不住心动于它里面铺满骸骨的无价陪葬品。 纪晚风瞪圆了眼睛，看着那道“活菩萨”被端上桌子。 屠冗从背后拿出一根金色的小杆子，在里面赛了些香料点燃就摆在盘子边儿用来继续熏香。 而后一个鞠躬告辞头也不回地走了。 什么鬼？ 罗青林觉得自己很窝火，对那一盘屎一样的东西碰都不敢碰，但偷瞄的眼睛表示这玩意儿已经强烈激发起来自己想要研究的欲望，能动的生肉？？他当教授这么多年也没碰到过。 对面的人完全不似刚才那么嗨吃嗨喝的，反而沉默了，伸手拿起盘子边儿的细金杆子，那是一个烟杆。 她翻过来看到上面刻着秀美的瘦金体“纪晚风”三个字。 烟杆有股淡淡的焦煤味儿，她突然一阵眩晕，脑海中蓦然涌现一些纷繁的画面！ 在多少年前她正是拿过这东西走街串巷招摇过市的！这是她百年前遗失的东西，怎么在这儿？！ 一个箭步冲出去，罗青林在背后喊她的名字。 她看着他的随从和他分开，那个白色身影进了耳房。 纪晚风追过去，耳房内不是什么堆放杂物的地方，而是里面还开着一道门。 小小的门仅容一个人挤过去，而门后—— 又是一进大院！这家到底是怎么设计的？！究竟是做什么营生的？搞得如此神秘！ 她看着这个大院，比刚才具有江南风味的要板正很多，少了园囿情趣多了些茶桌麻将桌子和七零八碎的古玩意儿，两个厢房敞开着一看就是用作仓库了，倒坐年久失修。 翻倒的石碑、鼓座、彩漆的额枋、窑变釉变的乱七八糟残片堆满了院子，不知道从哪搬来的几十个残败牌楼整整布了一院子！ 这人到底做什么营生的？ 她走到正房，绕过赫大一柄金丝楠的屏风，前面居然是个隔着木栅栏的账房。 数不清的大大小小五颜六色木盒子累积到天花板，上面还吊着几十具中式西式花灯，杂乱的书籍堆成小山，有个冒着烟的地方从后面传过来。 她走过去一看，是屠冗那主儿坐在雕花案几后面手里盘着俩核桃看pad。 她扭头看着栅栏把明堂隔成两部分，而外面那部分修得像个接待厅，有茶座和摆放规矩的家具书架，侧墙上还有个牌匾雕着“印堂”两字。 里面这边老檀木柜台上是几把黄铜秤和几个显微镜，有个电脑显示屏上显示着关于甲骨文的鉴定视频知识，除此之外就是垃圾一样的货堆。 屠冗从pad上抬头：“想买什么？想卖什么？支持支付宝微信转账。” “你是干什么的？”纪晚风问。 “看不出来吗？”他盘着核桃的手划一圈，“当铺。” “‘印堂’其实是个当铺？”她看着那人另一只手上有个翠玉的烟杆品相不俗。屠冗懒得搭理她继续看pad，她斜眼看着上面是个美女主播在唱歌。 “这个烟杆你从哪得来的？”晚风把自己的金烟杆给他看。 “不喜欢就还给我。”屠冗依然一脸不屑。 看对方没有透露的意思她忍了忍继续问：“你跟李田山什么关系？” “我们做生意的，你觉得能有什么关系？能用钱沟通的关系呗。”他语气无不带着刻薄。 “你刚才给我们做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她问。 “吃的呗，能有什么？”他回答。 “非常臭。”她说。 “嫌臭？那以后也别吃皮蛋臭豆腐鲱鱼罐头，或者别拉屎，您就再也不用闻臭了。”他怼。 她觉得这人有意回避，或者天生欠揍，出了两口粗气只能走了。 屠冗斜眼看着纪晚风的背影顿时觉得自己长吁一口气。 可还没擦掉头上的冷汗这边李田山就打来电话：“你给他们上了一道什么菜？晚风刚才跟我说了，你啊，真是没法说你。” “大哥，您不是让我试试看能不能勾起她的回忆吗？”他不满，“我依了你的的意思又不能明说，只能这样了。” “有必要这么恶心人吗？‘活菩萨’都两百年了，还能吃吗？该不会让她生病吧？”李田山生气。 “老铁，我这折了一块有研究价值的宝贝疙瘩我喊一句心疼了吗？再说正常人谁会吃啊？但你不是说‘活菩萨’是她当年被杀头后的血馒头吗？资料上说了当年很多人吃了‘活菩萨’都说能治百病，我试试，说不定能治好她的失忆呢？” “真系恶心……哪里会有人自己吃自己的血馒头来的。” “对了，我把她的烟杆也给她了。” “你干嘛给她啊？！那东西万一让她又想起来什么，抽上瘾怎么办？我还得送她去戒毒所？！” “李老板，我印堂不存晦气，留不住那东西，没人赎我就物归原主了。”屠冗声音沉闷。 他歪嘴抽了口翠玉烟嘴看着云雾缭绕在眼前像极了太虚：“而且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况且她借这个能想起什么不也是好事儿吗。之前几个纪家值钱的罐罐也一样，我劝你也别久留，能转手就转手。” “你又开始了。到底有什么晦气的你也没跟我解释清楚，让我怎么信你啊。”李田山这边撅起嘴看着大杨努力把一坨巨大的眼球增生物质扔到生化污染桶里。 屠冗看着直播间那个叫苏大宝儿的女主播开始唱另外一首歌，对着手机说：“跟你解释不清。我虽跟晚风大小姐有渊源，但纪家的货我一根毛都不会沾。” “我也是没办法啊，为了能帮她找回记忆。”他说，“而且只有你的‘重瞳’才能找到真货嘛。” “我真想把那个告诉你‘重瞳’事儿的人千刀万剐。”他仰头看着天揉了揉双眼。 “说正经事，你再帮我寻一些真货吧。我这边已经找到纪家的老宅只是还未得手，但是光有老宅还是不够。帮忙帮到底，钱不是问题。我知道你这个真人很久不露相了，请你出山不容易，但是我敢说老一辈的事你肯定比我好奇心重。”李田山陪着笑。 屠冗吞云吐雾了一下：“我怎敢不答应呢，你最近又抓到一个四怪，怕是要把我们四人都收了？” 李田山嘿嘿笑了一下：“别这么说，她来找事我肯定要教训一下嘛，但我没那么下流。” “我们可都是急起来连自己都咬的狗。”屠冗撅噘嘴。 李田山只顾着笑没答话。 “得，我认栽。挂了啊。” 屠冗感到李田山现在是绑定自己了，要是故意装傲娇也没意思，驳的是自己的面儿。 而且彼此利用一下报团取暖未尝不可。 屠冗睁开眼，眼球翻动，灰色瞳仁向上消失掩藏在脑壳内，而另一双浅赤色双眼赫然登场代替原来的位置！ “开工喽。”他居然有些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