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青林，疯狂的用科研来使得自己大脑在思念和伤感这些区域少活跃一些，他也怕终有一日见到那人，她依然青春动人而自己则垂垂老矣。 所以他怕老，怕自己终有一日发觉自己年老体衰成了暮年晚歌。 不娶，不生，保持那个20岁出头的状态，时间被塞入假想的大立柜封存在幻若隔世的那个年代，我见不到你我便不会老。 眼下，罗青林从回忆里慢慢苏醒了。 他刚才把肩上的人抗回家，路上遇到数不清地看到他这样想报警的人，但是只能硬着头皮把帽檐拉低，老楼里几个邻居假装不认识他，但是估计自己的诡异行为很快就会登上新闻。 如果闹出来什么“知名教授绑架女学生”的乌龙估计很快他就要被开除了。 罗青林是个老实人，如果不是他的潮牌太遭人口舌真的可以称得上两袖清风了。 床上的人脸色铁青。他试探了鼻息还有一丝尚存，但是她腹部大面积的绀紫色淤血甚是恐怖。 还是叫医生……或者警察吧。他扭头要下楼去派出所，毕竟手机摔坏了。 一只手怵然擒着他的胳膊，老头又是一身冷汗。“去哪。”纪晚风耳语道。“我去……喝水……”他说。 “我也喝。”她睁开眼。 老男人的屋子里家具很简单，但是台面上全是他工作用的东西，或者都是些他爱好收集的杂货，她看到了一个小型斯特林发动机的模型，几个拆卸后的机器大型零件。 墙壁上贴满了动植物解剖水彩画和机械动力分解图，好几个造型怪异的光能小风车在叮铃铃旋转，不同种类的稀有小植物被养在上百个玻璃瓶内摆放在整整一面墙的架子上。 真是个古怪的科学家。 罗青林接了水来，她艰难坐起来拿起水杯，但胃部幽门的地方应该碾坏了，她喝不下去又伴着血吐了出来。对方已经吓傻了：“真的不叫医生吗……” “如果你真想叫医生，那为什么还等到现在。”她把杯子放在一边说。 罗青林沉默了坐下，纪晚风盯着那些摆动的风车，李田山说罗青林是重要NPC但其他什么都没漏出来，他这个关子卖到现在已经导致纪晚风失去了百分之七十的耐心。 李田山是一个骨子里就喜欢戏剧化的人，他善于教唆别人，但是关子能卖到津门口，极其做作麻烦。 罗青林思衬着说：“你说……你……你刚才提到纪晚风，跟你什么关系？” “我妈。”她撒谎。觉得行得通。 罗青林点点头，眼神已经跟钉死了一样没法从她脸上移开：“是很像，你们两个。” “有点儿像。”纪晚风点头把视线移开，挣扎着从床上下来，发现自己腹部缠了一圈绷带，不耐烦地解开扔在地上，把衬衣扣子扣好拿起椅子背上的西装外套披在身上。 “那你跟草狗……我说的是徐金良是父女？”罗青林问，他的声音带着沙哑。 她看着那人老脸上写满了绿色，觉得即便自己现在乐出来也不过分，他的脑瓜里估计全是新婚夜好兄弟抢女人的家庭悲剧。 30多年寻妻生涯就这样结束了，头顶一片青天，还捡来一个长得跟讨债鬼一样的女儿。 他拍了一下大腿，觉得自己浑身发冷，站起来：“你跟我来。”她觉得这人开始要演主线剧情了，这边李田山似乎掉线了，没别的指示。 但是她错了，她把罗青林想得太小儿科了。跟着罗青林走到卫生间，那人放了盆水，突然绕到她身后堵着门，指着水和肥皂说：“把脸洗干净。” 她停顿一下，冲上去揪着对方胳膊上的两坨肌肉：“让开！小心老子扒了你的皮！”那肉硬地像石头，她恨不得用指甲掐下来。 “洗！”老头岿然不动。她的力道对他来说蚍蜉撼大树而已。 “你到底是她女儿，还是她。”罗青林终于说出来。 那双眼睛像极了每次纪晚风卷入无端事件后落入民警手中被人盘问时面对的眼睛，老练，深邃，不容置疑。 纪晚风脑海中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消失在红岗村的田间山野，眼前的人演绎着沧桑沉重威压。 新婚那天早上她匆匆瞥了一眼被众人架走去热闹的新郎官，年轻的村姑们都来帮忙打扮新娘子，罗父喜气洋洋招呼村民抬来两座大立柜，柜门上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十几年没照过镜子的她像见了鬼一样逃跑。那张脸，如同诅咒。 老不死的。 她知道，一百多年，有人爱过这张脸，恨过这张脸。这张脸映照过铜镜，银镜，溪流，河川，或曾簪花涂脂桂油梳鬓，或曾蓬头垢面血泪横流。 和天地宇宙开始在同一个时间线上极度放慢了进程，她忘记了太多，唯独记得不能再有爱恨。旁人的命是烟花，自己命如毛石，不配。 嘴角抽搐了一下，晚风后退两步。她乖乖拿起肥皂用水洗了脸。抬起头，镜子里的人肤质光洁，明眸动人。仅仅瞥了一眼她就不敢再看，接过罗青林递来的毛巾擦了擦。 “不老不死的娘们。我找你这么多年有多辛苦，你知道吗。”他说。 那人慢慢伸出手环抱着眼前的人，动作轻柔小心，生怕是个肥皂泡做的人，稍稍用力就破碎了。 “我想哭，但是哭不出来。”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把对方推开，过于亲密的行为会让她出冷汗。 李田山觉得自己有点儿胃疼了，他说：“温存够了就让我女婿给你开亲子鉴定证明。” 纪晚风盯着罗青林点点头：“我想让你帮我……” “多年不见，你只是来找我帮忙的？”罗青林觉得自己站在她面前就像一朵巨大可笑而尴尬的香菇。 “我们互惠互利如何？你帮我假造和徐金良的亲子证明，我可以帮你……你想要什么？”啥？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他做什么。打住话头觉得自己这边也开始尴尬。 罗青林没说什么，扭头开门出了卫生间。 “可别玩儿黄了。赖上他，住他家。”李田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