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纪晚风在实验楼不远处一个凉亭子里发呆，雨水彻底让她湿透了，阴冷的水汽使得双脚冰凉。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看着亭子漏雨的坡顶滴答答地落在自己面前汇聚成一小片谁滩，旁边已经凋零的树木被打落一地黄色落叶。 而罗青林匆匆忙忙的身影就用灌木丛挤进来，那人也湿透了，如同塑料布包裹的垂死的鱼在大口喘着粗气。 “晚风！”他跑进来看着打着抖的女生。 “回家吧，你看你要感冒的。”他伸手就要拉对方的胳膊。 她以为他追过来会给自己至少拥抱一下，能暖和一点儿啊。但是只是生硬的拉扯一下就把她轻易拉起来。他催促着她回家，口气那么窘迫不耐烦。 “别拉老子，老子自己走。”她甩开对方的手。 “什么老子？你说话的方式能变一下吗？多难听！你是女人不是男人！别弄得不男不女！”他说，不耐烦更加严重。 难听？她从几十年前，或者可能百年前就开始这么称呼自己了。家族没落的时代流亡萧索，被丧权辱国的时候民不聊生，那时候大街上没有男人和女人老人和小孩之分。 只要你当自己是老子，就要做爷们儿也干不来的事儿，就要挺着骨瘦如柴的肩膀支撑自己隐姓埋名苟延残喘人畜不分地活下去…… 没错，她是死不了，但那种世间苍凉百态也让她被历史洪流冲刷了色彩。 男人女人的身份重要吗？你罗青林经历过我的生活吗？说白了不过是自认为了解我罢了。 自称老子才是我活下去的方式。 “我跟那个女学生没什么关系，她……她就是跟谁都那样！”罗青林生硬辩解。 “什么女学生？”纪晚风突然脸色更恐怖了问。 “啊？”罗青林傻眼。 “好你个无耻之徒，老子就窝火你拿我头发去干啥，没想到是去实验室。现在倒好，你直接自己抖落了，竟然是来私会女学生的！”她指着他的脸说，“你拿我当什么？一个等了三十年好不容易得手的试验品吗？” 罗青林睁目结舌彻底丧失辩解能力。 双重罪过。 她盯着那人，看着那人的脸色青红白绿变了个来回也没找到借口。 呵呵，世间之人大抵都逃不过恶俗。 她也犯了个错，记忆中的人和感觉怎能再回来，一切不过是虚幻罢了。 拐回头来想，自己又何尝不是脑子有包？稀里糊涂被李田山拿着当呲花儿，见谁都突突跟个弱智一样！ 说到底还是自己脑子有问题，情感缺失，记忆混乱，却错留着该死的肉体反射！！ 慢慢走到大雨中，仰头看着天，雨水进了双眼也闭不上，像极了死不瞑目。 无聊空洞之感袭来。 想来那一下自己为对方挡枪不过是一种自我膨胀罢了。 “李田山。”她突然说，但是耳麦那边没声音，她直接扯掉耳钉扔了。 “纪晚风，你去哪啊！”罗青林开始冲着她吼叫。 她挥挥手快步走，继而跑，直到身后的人根本看不到她的身影。 很快消失在雨地，罗青林只是追了两步就不见了那人的踪影。 他气恼又心虚地原地打转，而就在此时徐思远突然发来短信：“老罗，跟丢了就别跟了，我都替你累。陈朵那姑娘那点儿不比这个绿茶强？”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手机早就被徐思远监控了。 屠冗不过是想去校园里咖啡吧坐一会儿，没想到又一次遇到雨里不遗余力奔走搞得好像要彻底淋死自己的傻子纪晚风。 他隔着温暖吧台的橱窗看着外面的人叹了口气，傻子见多了，不过这种傻子真的源于基因优势了。 普通人可能早就在雨里泡胀了吧。 纪晚风大概真的没地方去，夫妻吵架也不知道娘家在哪个方向，没手机没导航的，这人是没有现代人生活常识吗？ 也对，老年人嘛，容易抵触现代科技。 “进来啊。”他端着咖啡推门看着外面正站在雨下当雕像的人。 纪晚风扭头黑着脸推门进来，咖啡店的咖啡师吓得把拉花搞了一桌子，她抢过来咖啡师手里的卡布奇诺一饮而尽对屠冗开怼：“一直看老子的笑话吗？” “不敢不敢，你亲爹罩着你呢，我可不敢愚弄纪家大小姐。”屠冗优雅兰花指端起杯子。 “你到底是个啥兔孙！能不能别盯我梢！”她狠狠在吧台上砸了杯子碎得稀里哗啦，咖啡师直接吓得面对墙壁开始扣砖缝。 “我没盯你梢啊纪奶奶，我看罗青林那小子不正经，所以来盯他的梢好吧。您比我备份大个8，9轮儿我躲还来不及呢！不信你问你爹！”他不服气盯着她，发现那耳钉不见了，“姑奶奶，你联络器呢？” “联络器老子扔了！你连这鬼货都知道，果然背地里跟李田山一起看老子……” 她话还没说完，屠冗气急败坏嚷嚷起来：“谁让你扔了！你知道老李就是怕你出事儿才一直联通你的吗？！你知道暗地里多少人要拿你开刀吗？！你知道老李每天晚上睡觉只要听到你那边打呼说梦话吧唧嘴都会醒过来担心半天吗？！” “是他先不理老子的！叫他没答应啊！”她吼回去。 “什么?！不可能！”屠冗的表情已经相当难看了。 这在纪晚风看来是非常反常的，从她这么多年对异类的理解。 “到底怎么了。”她低沉着声音问，没了刚才的嚣张劲儿。 屠冗看着地上的杯子碎片又看了看大雨：“已经迟了吗？” “到底怎么了！”她不耐烦地一条腿踩在椅子上，“给老子说明白你个兔孙！”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屠冗拉开大门一个口哨吹出来，在雨声中居然异常嘹亮！ 没过两秒就听到一阵嘈杂人声和跑步声，一群黑衣大汉突然出现！ 从衣服的潮湿程度来看他们已经在雨中待命多时，甚至可能经年累月都是如此为屠冗贴身服务。 她目瞪口呆看着那群人有人已经对讲机开始布阵，六个人拿出闪光棒开始对空中指挥！巨大的轰隆声由远及近！ 只见一架直升机从学校东南角突然出现逐渐逼近他们上空！直到在他们头顶悬停垂下来一条随着风漂摆的绳梯！ 雨这时已经变成了雪。 屠冗一把抱起纪晚风的腰！还没等她骂出口就已经瞬间把这人抗在肩上：“给我抓稳了！” 这人惊人的力道毫不费力承重两个人就顺着绳梯向上爬：“这是去你家最快的路线！” “你等一下！放老子下来！老子不骂人了！”她慌张求饶。 他一巴掌抽在肩膀那人的屁股上：“闭嘴吧鼠辈！” “你！！！”纪晚风已经气到完全不知道怎么骂出来了。居然被称为鼠辈！简直是奇耻大辱！纪家200多年还没人敢…… 不，等一下……为什么……这个称呼这么熟悉…… 在已经滂沱的大雨中她只好被人驮上直升机，屠冗坐在副机长的位置指挥飞机直接冲着阴霾的大雨正南方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