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晚风和罗青林两人领完证，两人去了一家叫“印堂”高档私厨。 是李田山介绍他们去的，其实是个非常隐蔽的四合院被改造的。 里面环境幽静清雅，清式小园囿和明代家具无不彰显主人高档品味和土豪气质，服务员撑着伞带他们通过几重飘着沙帐做屏风的明堂门。 他们又绕过两进院子才到达私厨吃饭的地方，放眼望去是小方院内一棵巨伞一样的银杏和一汪浸透金黄叶片隐士一般的池水。 而准备好招待他们的是三个穿汉服的姑娘，行礼后就低头开始抚琴弄箫。 两人相视一下由女招待邀请坐下，然后琴瑟和鸣之外是几个端着前菜上来的仕女。 纪晚风觉得这个场面也似曾相识，大体来说和很多年前自己锦衣玉食的肉体记忆有关，习惯性伸出纤细的手臂挑拣近日的吃食，若是不和胃口那就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嘟着嘴老不乐意。 但是如今不是那个世道了。 她低头看着釉色程亮桌子上轻轻摆放着四道凉菜，果仁菠菜、夫妻肺片、酱猪肘和豌豆黄。 寻常菜，不过味道真不错，蔬菜清甜肉质肥嫩，那豌豆黄居然吃出来了板栗和番薯的浓郁。 而后是热菜，也是硬菜。 李田山不知道从哪知道的纪晚风爱吃的几道地道老定江的口儿，现在全让大厨呈现在桌上。 先上的就是一颗巨大的酱猪头，她一个眉开眼笑下筷子使劲一戳，那肥嫩滑不溜丢的大块猪脸就从筷子溜溜地滑开了！罗青林赶紧用勺子给她撇了盛在碗里。 酱香浓郁到要浸到大脑，舌尖上全是胶原蛋白在蹦蹦跳跳，然后又摘了猪舌头一口闷，简直是人间极品美味！ 这还没完，紧接着就来了烤鸭三吃，砂糖鸭皮直接撒糖把一盘子都扒拉到嘴里，烤鸭卷一口一个。 盐酥鸭架骨头迅速堆成山，这边还没忙活完，麻辣小龙虾和椒盐海鲜大拼就上阵了。 烧烩爪尖和芥末堆儿也叮叮当当的来了，还有一人一碗儿的大块卤煮和冰糖燕窝，罗青林已经力不从心开始打饱嗝了纪晚风也就吃了个半饱。 “你慢点儿吃。”他擦着嘴担心对面的人被噎死，“我们又不着急，你这样会把肠胃吃坏的。” 她两根筷子插着两根海参，另一只手还抓着一截鱿鱼：“为什么？趁有吃的时候赶紧吃啊，吃完了就没了。” 他呵呵笑着伸手用餐巾纸帮对方擦掉在领子上的酱汁。 “那你这样明天后天还吃饭吗？打算闭关修炼吗？”他奇怪的问。 “不啊，没什么打算。”她一个深渊巨口吞下两根海参，场面非常糟糕，嘴里含混不清，“我怎么能预测以后的事儿。万一没有明天呢？而且——嗝——” 她打了个悠长的饱嗝开始专注剥小龙虾：“我这些年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你这些年……”他问，“是指的多少年？”眼神不经意偷偷撇着那人的行为。 她抹了一把油乎乎的嘴：“从一八几几年开始的？我忘了。” 旁边的服务生互相看看，罗青林也不做声点点头。 幸好领班的人过来说：“二位用餐如何？我们主厨想特意前来当着二位新人的面来做一道绝无仅有的世间美味。也算是对您二位的道喜，不知道有没有兴趣？” 罗青林点点头，旁边纪晚风只顾着尝试一口塞下一只荷花酥，新上了一些素食色泽鲜亮诱人，她对什么主厨亲自来没啥兴趣。 随后几个穿黑马褂绣锦的小哥抬着料理台子过来了。 一个银色鈡罩内乘着某种神秘食材，而随后跨过门槛的却是穿着一身主厨白衣的少年模样的人。 后边的随从把替他撑得伞收了起来，另外跟随者却捧着香炉盏、盛满金菊丝和干冰的盘子还有蘸料。 吃饭的时候来了香炉？罗青林皱了皱眉头，而那冒气儿的干冰盘子看起来像是要吃什么生冷的。 少年鞠躬：“我是印堂的主厨，也是印堂的老板，鄙人姓屠名冗。” 抬起头，好一副清秀模样，且眉宇透着厌世气息。 背后双手亮出来，赫然捧着一把名刀：“奉给您二位的是我们店的秘制酱肉，菜名儿‘活菩萨’。” 名字不响亮，也觉得莫名其妙，纪晚风觉得这个人大概对了李田山的胃口，尤其是那双看谁都跟谁有仇的眼神甚是让人不舒服。 他伸手揭开食材盖子，瞬时一股浓烈恶臭突然直冲着人脑门袭来！ 这种臭味儿可以让人瞬间大脑短路，根本没机会寻思它到底像那种臭味儿，总之在场的人无一例外赶紧掩鼻后撤。而这味道和着香炉的烟味儿更显得生猛，仿佛在炙烤某种腐烂的动物尸体，也像把腥臭腐烂的鱼虾和榴莲搅合在一起！ 少年无动于衷，抬头看着同样无动于衷的纪晚风。 她不能保证这是不是人生中第一次闻到此类不亚于生化武器的臭味儿，记忆中不缺乏经年累月的便溺肮脏市井，也有日头暴晒下横尸遍野的战场……这让她没觉得自己需要做出任何反应。 今朝睡腐土，来世有花香。 屠冗从盘子里拿出只有手掌一小块的黑色绵软肉质。 那肉居然抖动了一下，又狠狠扭曲了几下。是活的？！ 罗青林已经决定要离开去吐一会儿了：“您这是干嘛啊？我们俩今天好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