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想说的都说了,我听着。”沈含玉也想摊牌了。

    “我让你不要跟我家人走近的,我说了,宗家不适合你。你去忙你的事业吧,宗家的事交给我。”宗青时抬起眼,看着沈含玉。

    他的眸子清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沈含玉从心底升起一团寒意,他爱她吗

    “这你说过了。我是想既然我是宗家的一份子,就要尽自己的力。如果你不喜欢,我尽量吧。”

    “你不是宗家的一份子,你好好的人,别和他们搅在一起。”宗青时的面色更冷了。

    “我不是那你呢”沈含玉对这句话有些敏感了,上一世她就觉得被宗家排斥,怎么也融不进去。

    这一世她尽了最大的努力,宗家人已经接受她了,可是宗青时却是这个态度,一直把她向外推。

    “我没有办法,我流着宗家的血,你没有,为什么还要卷进来”宗青时把嘴闭上,沈含玉在流泪了,这是他的软肋。

    他伸出手,想抱一下沈含玉,被她重重推开。

    “你还要说什么没事你就走吧。”沈含玉不想再谈下去了,她的心已经跌入谷底,也许要重新审视一下两个人的关系。

    “好吧,有一件事,我想了很久,还是跟你摊牌吧。”宗青时站起身。

    “你说。”沈含玉预感到,他要说出来的话,会是致命打击,可是她不能逃。

    他们面对面站着,两个深爱着的人,中间横着一把利剑,还是双刃的,随时割伤对方。

    “我们先不要孩子吧。”宗青时总算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

    “你说什么不要孩子不要孩子果果和小然怎么出世你是不是太自私了”这触碰了沈含玉的底线,她炸了。

    “也许吧,是我自私,可是我没有把握给他们幸福的生活,还是等等”

    “你没有我有我不是上一世那个懦弱的女人了,我会保护他们的”沈含玉冷冷的说。

    “你保护不了,你想得太天真了,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你”

    “你闭嘴看着你这副样子,我恶心你以为我真的离了你不行吗以为我真的非要嫁进宗家吗我只是想让我的孩子出生,只是想要我的果果和小然,你懂吗”沈含玉大天蝎的本性苏醒,一番话几乎把宗青时击倒。

    沈含玉已经不忍看他的脸色了。

    是他挑起的战火,他活该

    沈含玉安慰自己。

    可是宗青时起身摔门离开后,她还是内疚得心都要碎了。

    她在说什么

    她扑到沙发上,失声痛哭。

    为什么有些东西,失去的总是那么容易。

    她二世为人,难道就是为了再一次失去的吗第一次她诘问命运的不公。

    第二天,沈含玉是红着眼睛出门的。她真想弄个墨镜带上,太显眼了。

    昨天宗青时上楼下楼,难保没被人看到,怕有闲话了。

    可是出乎她的意料,看到她的人,没有一个讲究她的八卦,反倒都痛心疾首的对她说,“沈厂长,一定注意身体啊不要太累了”

    常大胆儿把她送到蓝蝶魂,见她要下车,忍不住也说了一句,“小玉啊,差不多行了,你一身全是铁能辗几根钉,要注意休息。”

    沈含玉才明白,这些人都当她是熬夜赶工作上的事了。

    她叹口气,冲着这些人的想法,也不能辜负他们。

    好好干吧,感情是什么就是浮云,重活一辈子,她还是看不透吗

    销售科来消息了,已经把有质量问题的西瓜三件套基本上回收完毕。

    因为蓝蝶的带动,其他颜色的蝴蝶发卡也销得很好,尤其是蓝色系的几个,都是供不应求。

    还有人在店门口排队,只等上货,一扫而空。

    “沈厂长,你知道吗咱那个蓝蝶被炒到一百元一个了。天哪,一个发卡卖一百”大姐啧啧称叹。

    “这是你们创造的奇迹,加油”沈含玉早上是拖着疲惫颓废的身心来上班的,现在慢慢被鼓动得,热情又回来了。

    什么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干事业好了,别的都是浮云。

    二轻系统又要开会,这次顾厂长亲自过来接的她,带上她一起。

    最近企业出问题的多,倒闭的也多,二轻是重灾区,局里也慌了。

    原本看着好好的,怎么说倒就倒

    要知道这可都是十几年堆起来的企业,都是家大业大,像一艘航母,倒下去时就要带一群人下水。

    想捞都来不及。

    形势严峻,只能不停开会,讨论方案。

    可是除了化工厂的沈含玉,没有一个人拿出解决办法。

    现在沈含玉名声在外,成了救火的菩萨了。

    主持会议的是老陈,是资历最老的领导,难免有点傲气,眼界太高,对年轻人的一套有些反感。

    上次顾厂长来汇报工作,听到他夸夸其谈,大讲沈含玉,心里就不舒服。

    今天一看把人带来了,更是先恼了几分。

    再瞧这沈含玉,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要不是打扮的成熟一些,一张脸嫩得说是学生也有人信。

    这就样的黄毛丫头能做什么不就是脸蛋好,哄得这些人团团转,弄出好名声了

    老陈进来时没弄出动静,所有人的注意力还在沈含玉身上。

    有几个沉不住气的厂长坐在她的身边取经。

    沈含玉倒是没有什么可瞒着的,倾情相赠,能教的都教。

    他们虽然不能一下全领会,可也都是在企业十年以上的,管理经验都是有的,听到明白的地方就连连点头,把沈含玉又是一顿狠夸。

    “咳”老陈有点忍不住了,重重咳一声,提醒一下,他才是今天的主人。

    众人忙回座位,有两个厂长还没聊明白,依旧在低声问沈含玉问题。

    “先开会吧。”沈含玉会看脸色,这老陈神情不对,这是要找茬儿

    “是我讲是你们讲要不你们上来讲吧”老陈把会议记录本向桌上一掷。

    会场当时就安静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老油条,看得明白。不由得暗笑老陈格局不够,跟个小毛丫头争,有点丢牌面了。

    可这话没人敢说。

    “老顾,你报上来的,我都看了一下。我有保留意见。”老陈第一枪就打向顾厂长。

    “您说。”顾厂长虚心接受,打开本本,带上老花镜,打算记录。

    “这让工人组织人出去要账,我就反对。”老陈继续说道,沈含玉眉毛一挑,心里不痛快了。

    刚她隐隐觉得这个老陈有点针对她,现在更加明确了。

    她把本子向前一推,身体挺直,靠到椅背上。

    整个会议室里的人,除了老陈都在俯案记录,只听笔划到纸上的沙沙声,有人都快写满一页了。

    沈含玉就不明白了,老陈只说一句话,怎么他们就有这么多可记的

    “这个要账的问题,也是难办。现在厂子被死账给拖得,资金周转不灵,也是没办法的事。”顾厂长只好解释道。

    “这计划经济是国家总调控的,很多账面上的钱,也是调货才形成的。你这说要就去要,那边如果没有归还能力,是不是就给造成混乱了要顾全大的经济形势,一个企业也不能太自私了。”

    老陈这官腔打得,沈含玉差点被气笑了。

    怎么的,企业连要账都不能,还要为别的企业的无为买单

    这都什么混蛋逻辑

    顾厂长那也是千年的狐狸,早修炼成精了。已经在后悔今天不应该带沈含玉来,本来他是好心,把沈含玉推上台前,有好事都往她身上撂。

    可不知怎么就没入老陈的法眼,这鸡蛋里挑骨头,总是有的,这不是害了沈含玉吗

    “企业不能自私,这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只知道,我手下有两万多职工,他们的家等着他们拿工资去养。企业不自私,他们就得去要饭。所以我宁可顶了这自私的罪名。”

    顾厂长一席话,不仅把沈含玉惊呆了,包括老陈在内的会场上所有人都惊呆了。

    有跟他关系好的,更是捏了一把汗。

    顾厂长的性格绵软,处理问题都是打太极,这一辈子就没硬气过。

    可是现在突然就站起来,顶天立地的,是个汉子。

    他们又佩服又担心。

    老陈做梦也想不到顾厂长感顶他,当时就下不来台了。

    “顾厂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在指责国家政策吗”老陈的大帽子扣下来,顾厂长当时就出了一头虚汗。

    他暗自叹口气,看来要晚节不保了,这一折腾,只怕要凉。

    唉,就当是为了化工厂做牺牲吧,就是他了,也要把沈含玉和她的改革政策保住。

    “顾厂长没有质疑国家政策,相反,是他把国家的政策吃透了。”沈含玉突然开口。

    吓得顾厂长一个劲给她使眼色,这个时候就不要说话了,可着他一个人祸害得了,不能把两个人都扔出去。

    可是沈含玉对他视而不见,继续说起来。

    “国家从改革初期就已经明确了,改革和试点并行,一切都是摸着石头过河的,谁都是第一次,不试怎么知道对错。我倒是不明白了,陈局长对国家的政策有什么误解,是没吃透还是理解错误呢”

    沈含玉直接怼回去,让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

    这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老陈万万没想到,沈含玉敢顶嘴。

    而且这哪叫顶嘴,这叫捅刀子。

    刚被盖到顾厂长头上的帽子,转一圈浇了铁水又扣回来。他如在火上被烧灼,坐都坐不住了。

    “小沈同志话不能随便说你这有点过分了”老陈一急之下,喝止道。

    总要有个主次,现在他是老大。

    “话不能随便说吗我以为这会是大家交流,看样子要听您的一言堂了。那就请开始您的表演吧。”沈含玉挑衅的扬起头,看着老陈,丝毫没把他放在眼中。

    一言堂这三个字,又诛心了。

    老陈一想到最近组织学习的内容,就有广泛听从基层意见一条。这要是扣上一言堂的帽子,那可够他喝一壶的。

    “咳,小沈你少说两句,听陈局讲话”顾厂长出面,给老陈挽了一下尊。

    “好的顾厂长。”沈含玉对他粲然一笑,单纯得像个孩子。

    “咳,还是说让工人出去要账的事吧。我觉得这事不能草率,要开个会,把步骤都安排到位,不能让不经训练的工人直接出去,如果闹出事,或者一言不合,有个打架斗殴什么的,你们能控制得了吗那可是影响社会治安的”老陈总算将了一军。

    “陈局您放心,让工人出去之前,我们会做培训的。”顾厂长赔着笑脸说。

    “嗯。我听说你们给工人定了提成,要回款项可以给他们提百分之十五”

    老陈一句话,会场上当时就炸了。

    众人议论纷纷,这百分之十五,有点惊人,尺度够大的。

    “只是一部分死账是这个提成,其他的还是维持在百分之五。”顾厂长忙解释道。

    “不管是什么账也不能超过百分之五这是有规定的,你们自己制定规章制度,还要二轻局干嘛还要国家管吗”老陈啪的一下把手里的文件夹摔到桌上,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陈局,话不是这么说。现在化工厂资金已经流动不起来了,就是这些欠账闹的,局里没有拨款,我们连工资都发不下去。要账只是死马当活马医,没办法的办法啊。”顾厂长重重叹口气。

    这句话戳中所有人的痛处,大家遇到的问题都差不多。

    几个厂长当时就眉头紧锁,掏出烟点了一支,都闷闷不乐的。

    本来听说化工厂这个要账模式,他们还有心试一下,陈局这么一说,把路又堵上了。

    其实他们心里有数,包括沈含玉,都是明明白白的,这让工人要账,还真不是上门讨个债那么简单。

    原本要账的,都是求爷爷告奶奶,去人家厂子也是当孙子。给多少就看这孙子装得像不像。

    有的要账人员甚至被灌酒灌到胃穿孔,这都是残酷的事实。

    可是这些濒临下岗的工人不同,他们是置于死地而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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