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黑雾,压迫的气息。更新最快┏m.read8.net┛黑雾之中黑影重重, 灵光乍亮, 片刻后又被吞噬,不留下一点痕迹。

    迎面的敌人无比凶悍, 仿佛根本无法杀死一般,又似乎无穷无尽, 任由法术如秋风刮落叶一样将他们扫去,却又随风而起,向着三人涌来。

    但其实, 敌人只有三个而已。

    三个黑色的鬼影,口中吟唱着乱人心智的断音。与之战斗须得万分小心, 稍不留神便会掉入他们的陷阱。花胜火的心思刚恍惚一瞬, 便被卫闲用埙声唤起。她凝灵力于拳,狠狠向前击去,却没有坚硬的触感传来, 软绵绵的仿佛只击中了空气。

    但敌人并非空气。花胜火还未来得及收招,便被黑影的利爪抓住几道伤痕。卫闲的埙声恰逢其时地出现, 给了花胜火喘息的时机。

    她飞速后撤到江如兰身边,让她给自己医治。卫闲的埙声断了片刻, 在鬼影的攻击撕裂几人以前,断断续续地拼接而上。

    对方也看得出他们的山穷水尽,口中发出餮餮恶笑, 仿佛早已胜券在握, 只待将对面几人吞噬殆尽。

    刚被卫闲的埙声从幻境中唤醒, 没走几步便碰上了如此难缠的敌人。几人心中波澜未静,怯意已生。在此刻,伴随着敌人的逼近,愈发强烈的恐惧与胆怯,终于压得他们崩溃起来。

    花胜火搂着江如兰连连后退,卫闲余光瞥见二人举动,坚持的更是艰难。在近乎绝望的处境中,富有节奏的歌声传来,仿佛风从远方吹来,吹皱一滩平静的湖泊。

    卫闲一喜,激动得声调拔高:“是沈长老的声音。”他仔细辨认了传来的歌声,又皱眉道:“但是听不懂唱的是什么。”

    花胜火锤了他一记,斥道:“还管得着他唱的什么,赶紧离远点。”说着便把他往后拽。

    闻言,卫闲才恍然惊觉那几个将他们逼入死路的黑影,听到歌声后已经转变了目标,转移向沈卿所在的方向。

    方才的歌声,是没有竹笛的情况下,沈卿便试着将灵力运于嗓音,以此来发动攻击。借以将黑影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以后,他便停了下来。当众唱歌这事,说来有些蠢,只好在他是随便哼了几句原来世界的歌,那几人应当听不出什么。

    沈卿于黑暗之中安步当车,将玉骨扇甩开,自在的模样仿佛在享受爱慕者的注视。可惜注视他的并非春心萌动的少女,而是鬼蜮幻境的守护者。

    原作中便是江如兰引来守护者,让林作尘几人窥到法门,破了这死城鬼修道阵法的外层伪装。不过这层伪装破了以后,阵法的崩溃便会加快。上古的灵魂没被驯化,反而变得狂暴。阵法崩溃后,释放出这些灵魂,必将酿成大祸。

    沈卿如此思索着,惊觉身边劲风忽起。他身子漫不经心地向旁一侧,便躲开了守护者的攻击。沈卿往后踱了几步,恰到好处地全身而退,而后轻笑道:“怎么这么急着送死呢……”

    手腕一抖,玉骨扇中暗箭齐发,穿透黑暗,直直穿透了黑影的核心,让他们将命永远留在了此处。

    破除了伪装,周围黑雾散去,却非原本的街市,而是只有扭曲的景象。目视四周,谁也说不清自己在这里看见了什么。市井生活,求仙问道,死去活来,俱在双眼之中。沈卿无视了所有的情景,直直走到三人面前,问道:“刚刚那几个东西,你们在何处发觉?”

    江如兰怯怯地指着一个方向,闭上眼睛不去看那里的情景,只道:“前方二十步。”

    沈卿颔首道:“顾好你们自己。”便往她所指的方向走去。

    江如兰与鬼修道没有什么非同一般的联系,只是在死城运气极好地碰到了阵法核心。沈卿相信着他的设定,他能够感受到愈发强大的精神力量。

    沈卿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他轻轻眨了下眼睛,停住脚步。他感觉到有些蹊跷,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片刻后,他重新抬起步伐。无所谓哪里蹊跷,他必须得去看看不可。

    当迈出某一步时,这种怪异的预感更加强烈。沈卿没有停止步伐,而是继续前进。

    而后,面前景象一变,天空变得明媚,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逼婚”的小村庄。

    这一次,却不是以沈卿的身份,而当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外来者。

    又是幻境……沈卿站在田埂上,放眼望去,只有庄稼绿油油一片。不过,好歹拥有在此处生活的记忆,沈卿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在地里埋头耕作,汗如雨下的农民。他曾经与这位农民打过交道,知道他脾气古怪,此时却也没往心里去,他只想尽快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沈卿在背后叫了他一声:“老伯。”

    农民连客套都懒得客套,不耐烦道:“忙着呢,找别人去。”而后继续低头犁地,口中念叨着:“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懂别人的艰辛……这农忙时节,哪有空给你问这问那……”

    沈卿这次并未失去灵力,于是对着不识趣的幻境,他的耐心也变得极低。一道灵力点向老伯的后心,如若不出意外,那人应当即刻倒地,或是消失不见。

    然而让人难以置信的是,那道灵力竟然打到了地上。

    若是换了别人来看,可能会以为是灵力穿透了那老伯的身体。可沈卿清清楚楚地看到,并非是灵力穿透了他,而是农民极快地撒开手,躲开了灵力。当他身形恢复原位时,被他松开的犁耙还留在原位。

    沈卿微微皱眉,又试了一次,结果还是相同。老伯推着犁耙慢慢往前走了两步,口中念道:“年轻气盛,爷爷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别老跟老爷子置气,有空多问问别人去。”

    沈卿心道有趣,便放筑基期威压,想试试这老伯究竟是个什么水准。老伯自顾自地干活,似乎对沈卿不再放灵力烦他感到很满意。

    沈卿于是将威压慢慢往上加码,从筑基期,凝脉期,金丹期……直到元婴期威压散出,老伯也没有任何反应。非但如此,旁遭所有的人都没有被沈卿所慑,依旧干着自己的事情。

    一个进城卖了鸡蛋的大娘,今日看起来格外开心,连带着对沈卿这个外来者也多了几分热心:“小伙子,有什么事情来问大娘,大娘什么都知道。”

    沈卿转过头去,勾起唇角,玉骨扇在空中划出一个弧,一道带着威压的灵光便从中迸射而出,直直往大娘处射去:“那这个,大娘知道吗?”

    大娘不惧不恼,伸手一挥,像是赶蚊子一般,将沈卿的攻击拨向一边:“嗨,老杨头造的玉骨扇嘛,快别拿来扇风了,他看着能给气死。”

    先别说此处众人皆有高于自己的修为,便是玉骨扇来源不明,大娘却张口便道那是“老杨头造的”,还让他“别拿来扇风”一事,就足够让人心悸。沈卿却没有继续纠缠,而是依言收起了玉骨扇,对着大娘道:“那还得麻烦大娘,给我介绍一下这位杨大爷了。”

    沈卿的手向着身后划了一个弧度。这个村子里,姓杨的只有一个,便是他身后勤奋耕耘的那位,脾气古怪的老大爷。

    大娘亲亲热热的样子,就好像刚才沈卿不是用玉骨扇攻击了她,而是真的给她扇了阵风一样:“一万八千多年前啊,这老杨头成天闲着无聊找人打架,大家都烦了他,避着他不见。他也郁闷啊,就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找谁打他都打不赢,打不赢就不说,人还不跟他打。于是就换了个爱好,跑去学炼器了。就那么挖空心思地炼啊……谁知道炼出来个玉骨扇,又嫌这扇子太机巧,随手给放在一边,结果到死都没再用上,不知怎么着就拿在你手里了。”

    沈卿恍然大悟:“老伯是嫌我拿着他的扇子,才故意不搭理我的?”他又笑道:“可他不是嫌弃这扇子嫌弃得紧吗?”

    杨大爷依旧没有放下犁耙,只愤愤道:“自家东西只能老子嫌弃,你们是个什么东西,也敢乱用。”

    沈卿听了这一番话,心中大致有了些猜测,便引开话题道:“那老伯现在找着什么打发时间的方法了没有?”

    “自然有!”光听着话,沈卿就能想象这老伯容光焕发的模样。

    大娘接过他的话,朗笑道:“可不就是犁地吗!老杨头你慢慢干,我带小伙子去村里熟悉熟悉。”

    沈卿谢过大娘,还被人嫌弃太过多礼。他于是开门见山地,问了个困扰自己的问题:“大娘,这村里,都住了些什么人?”

    “哟,那这可多了。”大娘将购置来的生活用品放在一边,细算了起来,“一开始啊,就我跟老杨头几个。后来慢慢来了几个年轻人,年轻人这么多年也不年轻咯,村里也没添多少新丁。最近的一个,还是沈老二家的那小子。”

    沈卿猝不及防地听到了自己之前的身份,心情一时之间有些复杂。大娘却没有感受到这些,自顾自道:“哦,还有一个,沈老二他三弟,听说是奔着娶自己亲侄子来的。”

    沈卿听到这里,不由得问:“那娶了吗?”

    大娘笑容满面道:“还没成亲,不过快了,就这几天。”

    “就这几天?”

    “就是后天。”

    沈卿忽然觉得,他或许可以在这里待两天,围观一下自己和那个所谓“三叔”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