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卦天门刚刚更新最快 > 62、活不过三十岁
    以杜福生的性格,也不是那种会去做刺青的人啊。

    可能是我盯着杜福生看的时间有点长,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转头来看我,问道:“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我心里一慌,但脸上还是波澜不惊的,手捂着心口,鼓着嘴,身子忽然往前一倾,一把抓住杜福生的肩头,用力往下拉,同时不停的干呕。

    杜福生赶紧靠边停车,幸亏是后半夜,路上没什么车,停稳车他便问我:“林姑娘你怎么了?”

    我一手捂着嘴,一手用力的按向自己的胃,一股酸水直往上涌,吐在了杜福生的衣服上。

    杜福生赶紧来扶我,一边又想避开不被我吐在身上,一片慌乱间,我终于看清了他脖子上刺青:那是一只蜈蚣,黑色的,领子以下只有靠近头部的一小节,其他部分掩在衣服里,看不到全貌。

    看到这只蜈蚣刺青的第一眼,我心里便已经确定,身边这个把我从堂口里骗出来的家伙,根本不是杜福生。

    我到底还是疏忽了,上了他的当,今晚会这么处心积虑来骗我的,我只能想到一个人——江红叶。

    但眼前这个易容成杜福生的家伙,我不能确定是不是江红叶本人。

    我小腹疼痛,大抵也是那亲子蛊感应到了这家伙才会躁动不安,这也从侧面证明,眼前这个人至少是跟江红叶有关的。

    能够这么肆无忌惮的闯进堂口而不被发现的人,来路必定不简单,以我的能力,跟他正面对上毫无胜算。

    可是就这样跟他走,接下去会发生什么,我不敢想。

    “林姑娘,你好点了吗?”他一边问,一边从车上抽出几张纸巾递给我。

    我接过纸巾擦手擦嘴,然后打开车窗将头伸出去,大口吸了几口凉气,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重新看向他说道:“杜叔叔对不起,刚才车里可能太闷了,加上今天汽油味似乎特别浓,我没忍得住,孕妇有时候对一些气味真的太敏感了。”

    “是我想的不周到。”假杜福生说道,“我把天窗开下来,开慢一点,应该会好很多。”

    “谢谢杜叔叔。”眼下我根本想不到更好的脱身办法,只得走一步看一步,说道,“杜叔叔你尽量走大路,平稳一点,太颠簸也会吐。”

    假杜福生应了下来,重新启动车子,这一次果真放慢了速度。

    我手捂着心口靠在椅背上,眼睛看着车窗外,目前路段还没有偏离江城市中心,看不出任何端倪来。

    我有想过催动那截狐尾召唤黑姑姑,可是只要我身边这个家伙够强大,那我可能刚施法就被发现了,我并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路上我想了很多很多,伺机逃跑和主动上钩这二者,我到底该怎么选?

    伺机逃跑,大几率是立刻暴露、被抓回,最后被困,所以这条路的最终结果跟主动上钩是一样的,不同的是,中途多吃点苦头罢了。

    等到车子开始慢慢偏离江城市中心,朝着郊区开去的时候,我终于长吸一口气,说道:“你准备把我带去哪里?凤凰山还是江家?”

    假杜福生的手微微一抖,随即笑了起来:“不装了?”

    果然,刚才我拙劣的演技一早就被他给识破了,他在装,我也在装,他看似漫不经心的开着车,实则分分秒秒都戒备着。

    “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你骗出来,是我输了。”我坦然道,“但即便是要我死,我也得做个明白鬼,那才不冤,你说是不是?”

    对方笑了笑,没说话,仍然稳稳地开着车。

    我真的看不透这个家伙了,这人显然油盐不进,一般的激将法是撬不开他的嘴的。

    越是这样,我心中越是忐忑,不知道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

    胡庭桉那边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他们会不会自身难保?

    就算一切尽在掌控之中,一回来发现我没了,也得急死吧?

    这么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却发现车子越开,两旁的景象越熟悉,等车子稳稳地驶进表舅家所在的四合院方向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愣住了,不可思议的盯着开车的人。

    他竟然带我来了表舅这儿!难道表舅这儿的结界已经被破了,江红叶抓了表舅?

    一时间,我面如死灰。

    四合院的门开着,车子开了进去,大门自己缓缓的关上了,那人说道:“下车!”

    他说着,伸手摸向下巴下方,用力一扯,一张面皮就那样被撕了下来,连带着头上的假发套,露出一张满是疤痕的脸。

    长长的卷发一下子蓬开,她伸手将头发往上拢,最后在脑后挽成一个髻,一支纯银发簪别上去,紧紧地将头发固定住,露出细长的脖颈。

    这是一个年轻女人,如果不是脸上的疤痕,应该会是个相当有气质的自信女性,可此刻,她对于我来说却是极其危险的。

    但奇怪的是,我虽然没见过江红叶的脸,却一眼便能认出,眼前这个女人并不是江红叶。

    “还愣着干什么?”女人转过脸来看向我说道,“被我脸上的疤吓到了?”

    “没有。”我说道,“只是没想到你会是个女人,更没想到你会带我来这里。”

    女人没说话,大步朝着后面走,我跟在她身后,最后进了正屋大厅。

    之前我来过,表舅家周围都是结界,我和五加葵都进不来,这女人却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她进了大厅说道:“去看看吧。”

    我立刻朝着东屋走去,那是表舅的房间,撩开门帘我就愣住了。

    表舅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是正中央房梁上挂着一个很大的蛹,就像是蚕吐丝之后做成的茧一般,一层一层的将自己缚在了最中间。

    我伸手便想去戳戳那蛹,却被女人一声厉喝吓得缩回了手:“别碰!”

    我转过脸去看着她问道:“这是什么?”

    “答案你已经猜到了,何必明知故问?”女人双手抱胸说道,“不想他前功尽弃的话,你最好别碰。”

    我当即怒道:“你到底对我表舅做了什么?”

    “不是我对他做了什么,而是他自己对自己做了什么。”女人纠正道,“他逃避了几十年,最终还是得面对他十几岁时就应该面对的使命罢了!”

    我听不懂女人说的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她,恨不得用眼神将她一层一层的剥开,看透她的内心。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今晚如果不是我早一步将你骗出来,你以为这个时候你还能安安稳稳的待在那个破堂口里?”女人讥讽道,“一个两个都那么天真,你是,你表舅更是!”

    “你到底是谁!”我已经失了耐心,“你跟江红叶不是一伙的?”

    “那种人也配跟我相提并论?”女人傲娇道,“整个五毒教没有一个好东西,搅得苗疆一片乌烟瘴气,蛊存在的意义本是治病救人、帮人消灾避难,到了五毒教这里,倒成了杀人越货的武器了!”

    “你来自苗疆?”我脑子转的飞快,很快抓住了有用信息,“你跟我表舅要找的那个玩蛊老人家有什么关系?”

    “他还知道派林彦舟去找我师父!”女人忿忿道,“太平盛世的时候,师父求着他回去他不听,这会儿遇到事情了,不远千里,翻山越岭的来寻人,我师父就是那么好摆弄的?”

    “你们知道我表哥去寻人了,却避而不见!”我都被气笑了,“不管你们曾经跟我表舅有什么恩怨,但大家不至于成仇家,即使帮不上忙,也不该这样吊着我表哥两眼一抹黑的在苗疆乱窜,五毒教的人迟早会盯上他,他会有生命危险的!”

    女人睨了我一眼,转身回去大厅,撂下一句话:“我给你两分钟时间,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再来跟我说话。”

    我盯着她的背影,咬着嘴唇,又回头去看那只茧。

    表舅应该就在茧里,他中了蛊,在院子周围做结界的这段时间,他的蛊毒发作了,最终成了这个样子。

    我不知道表舅都这样了,还有没有救,但如果还有谁能救我表舅,恐怕就只有外面那个傲娇女人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表舅和表哥,就算让我给她磕头我也得照做。

    我做了三次深呼吸,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又将今晚的事情前后联系起来想了一下,最终才走出去。

    女人正坐在桌边把玩着一只香囊,那香囊不动还好,一动里面便散发出一股呛鼻的味道,我赶紧捂住了口鼻,生怕那气味里面藏着什么厉害玩意儿。

    女人看我那样子,大笑了起来,她一笑,脸上的疤痕瞬间泛红,血一般的,一条一条鼓起来,沟壑纵横,有些狰狞。

    “怎么,怕我对你下蛊?”

    我松开口鼻,大胆的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问道:“你们跟我表舅到底有什么关系?表舅派表哥去苗疆找你们,你们为什么避而不见?又为什么要来江城?”

    “他从来不齿于自己的出身,我们又何必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女人反问道,“当年他从苗疆逃出来,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如今为了你们,倒甘愿纡尊降贵的联系我们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少说点负气的话吧。”我说道,“如果你们真的没有所求,也不会轻易来江城趟这趟浑水,说到底都是各取所需罢了,谁也不比谁高贵多少。”

    “你这倔脾气倒是得了你表舅的真传。”女人说道,“对,我承认,你表舅对我们苗疆蛊术这一派有着无人能替代的地位,如果当年不是他拼死了要逃走,如今他在苗疆也应该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了,或许五毒教也不能像现在这般张狂。”

    外婆说,表舅当年是逃荒来到这边的,是我们林家远的不能再远的远亲,受到了我外公外婆的接济才定居在了江城,之后成家立业,有了我表哥。

    现在看来这话里面是掺了水分的,我不知道到底是表舅从始至终都没有向我外公外婆坦白过,还是我外公外婆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世来历。

    不,应该是一开始就知道的,毕竟表哥电话里说,表舅让他找的那个老头儿,外公也认识。

    我又瞄了一眼女人,镇定道:“不管你是谁,跟我表舅又有何渊源,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江红叶。”

    女人嗤笑一声。

    我立刻改口:“不,我不应该说是江红叶,毕竟她也只是某些人的爪牙,而那人在一日,五毒教就一日不会倒,你们的日子永远也不会好过。

    所以你才会来到江城,才会在江红叶即将对我下手的时候,将我骗出来,也才会带我来这儿见我表舅!”

    “那又怎样?”女人说道,“你能为我们做什么?”

    “我是饵。”我说道,“虽然我不知道我这只饵最终会被挂在哪只鱼钩上,但我却知道,我挂在哪儿,鱼儿就会往哪边跑,谁握着那只鱼竿,谁才是你们蛊术界未来最大的赢家,对吗?”

    “你很聪明。”女人说道,“我喜欢跟聪明的人打交道,明人面前我也不说暗话,对,我这次来江城的目的,一个是为了保护你表舅的这只茧,等着他瓜熟蒂落的那一天,另一个就是来取江红叶的狗头!”

    我赶紧问道:“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女人将手里一直把玩着的香囊推到我面前,说道,“江红叶那个狗女人太谨慎了,轻易不露人前,我要你戴上这只香囊,将她引出来,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可以。”我不问缘由,只关心我自己想知道的问题,“我帮你冒这个险,你怎么回报我?”

    “你现在最大的困局无非就是体内的亲子蛊。”女人看着我的小腹说道,“亲子蛊无解,但并不是不能被驯化,为你所用,成为你的本命蛊,林玥,有时候敌人的武器,也是可以变成你反杀回去的利刃的!”

    不得不说,女人的话一击便中,我伸手拿过香囊,揣在了口袋里,斩钉截铁道:“好,我帮你,你最好也记得你说的话,我等着你帮我驯服亲子蛊。”

    女人立刻笑了起来:“干脆!”

    我本欲离开,可还是放心不下表舅,问道:“等到这枚茧瓜熟蒂落的时候,我表舅还有可能破茧而出,活下来吗?”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我,我心里猛地一痛,当时眼眶就红了,表舅救不了了!

    “为什么?”我问,“表舅体内的蛊,不是江红叶放的吗?”

    “不是。”女人说道,“你表舅这一族,代代单传,他体内的蛊也是家族遗传,如果不加以外界干预,活不过三十岁,即使能够想办法压制,最长也只能活到五十岁左右,但多活的这二十年,会被体内的蛊折磨的痛苦不堪,活的人不人鬼不鬼。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这一族婚配都很早,十几岁甚至刚出生,家里就会为他们定下婚配对象,大多都是族内人,为的就是血统纯正,以备将体内的蛊继续传承下去。

    你表舅天生反骨,不愿传承,十几岁从订婚宴上逃跑,东躲西。藏那么多年,等我师父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跟在了你外公的身边,并且育有一子。”

    “既然代代单传,表舅有了表哥,便不会再有孩子,他打破了家族规矩。”我说道,“表舅当年娶的不是族内女子,我表哥的血统便不纯正,他体内并没有将蛊传承下来,所以你们才放弃了将他们带回苗疆去?”

    女人说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我微微一想,恍然大悟:“另一个原因就是,当年你们已经觉察到,五毒教的人已经渗透到了这一片,对吗?因为我外公跟你们有着共同的敌人,所以你们才将表舅留下了!”

    女人点头:“是,你猜的没错,但有一点你说错了,你表哥是否传承他们家族的蛊,在当时来说无法考证,直到前段时间,那小子只身潜入苗疆,自以为是的到处乱蹿,早已经暴露了身份而不自知。

    可即便是那样,一般的蛊师都不敢动他,这就足以说明,这小子恐怕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表哥传承了?那他岂不是活不过三十岁?”

    我当时一颗心都拧了起来,表哥比我大三岁,距离三十岁也没几年了!

    但随即我又慢慢的平息下来,如今表哥在苗疆,一双双眼睛都盯着他呢,有图谋不轨之人,必定也有想要保他之人。

    这也是表舅让他去苗疆的另一层用意吧。

    表舅知道自己已经无法为表哥遮风挡雨了,留下表哥一人在江城,对于表哥来说只有一条死路,但将他送回苗疆去,回到那个他曾经叛离的家族去,才有可能为表哥留下一条活路。

    原来在我外婆出事的那段时间,表舅正经受着如此这般的煎熬,逃了几十年,最终还要认命回去,现实狠狠的打了表舅一个耳光,他当时该有多难过啊!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女人失神的看着东屋的门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看着她脸上的那些疤痕,竟然无意识的问了一句本不该问的话:“当年被我表舅逃婚的那个女子,不会就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