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秘密也死过人吧？”她指着沙发上的一块大污渍，“徐家老头都等流汤儿了你们才发现他，这屋子怨气得多重。我是没兴趣看什么好玩儿的。” “没想到你会避讳这些。”罗青林有些诧异，“我以为你……再怎么说也是特异体质，不会和常人一样惧怕鬼神之类的。” “我不惧怕，只是退让。世间万物消长各有命质，阴阳殊途生死向背，何必和一些违了你愿的事物硬碰硬？气场不和，不要逞强。”她摆摆手，那姿势像极了谈经论道的老大爷。 罗青林对此并不上心，他知道这人不老不死是个传奇，如果论道行这老太婆属于修炼成精的那种：“纪大人说的是。但确实有个秘密之二。” 耳边突然传来李田山油腻的声音：“宝贝儿，你就跟他看看吧，徐家父子关系差是圈子里都知道的，背地里小徐干过不少毁坏他爸爸名声的事。不然徐总为什么归隐嘞？很大一部分是对自己儿子的反感，而且罗青林并没有跟你说，其实徐总很早之前就去他那里请求帮忙查验父子血缘关系。” 纪晚风想到徐思远对自己谎称私生子那种深恶痛绝的反感。 罗青林一个跃步走向一个角落的电脑桌，电脑感应到眼前有人就自动亮了。 “屋顶有太阳能发电，这么长时间都还没断电也算幸运了。”他自言自语晃动鼠标打开一个隐藏程序，输入密码，识别面部。弹出对话框：“确认启动。”他点下确定。 屋顶石膏天花打开一道暗门。 纪晚风皱眉走过去，上面黑洞洞的是屋顶阁楼，但徐金良肯定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看到里面有个梯子的一截露出来，就跳起来去够，罗青林呵呵笑着伸手捏着她的脸捏一边儿，一抬胳膊就轻易拉下来一部钢梯。 纪晚风生气揉了脸一下，看到墙上挂着一面镜子映衬出自己，突然眼神阴沉下来警觉地看了看四周。 “你怎么了？”他关心地问。她说：“没什么，看完我们就赶紧走吧。还有，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碰我。” 罗青林哈哈笑着登着梯子上去，她紧随其后。 归功于多年的健身成果，50多岁的老男人实在想展示一下自己优秀的身手和不输专业健身人士的身材。 他转身把纪晚风直接拎上来，还故意解开自己衬衣上面的扣子：“热死了。看吧，这是世界财富百强排位53选手的终极秘密。” “你好歹点个灯。”她推开还拎着自己胳膊的罗青林讽刺道。 “可以，不过事先说好，这里我也没来过。草狗活着的时候把我的面部识别输入电脑，但是他从来没邀请我上来过。”罗青林打开手机灯光照向四周。 屋顶阁楼这个暗空间没有窗子，层高很矮。纪晚风跪在地上看着灯光所及之处勾勒出一间……画室？ 罗青林也惊了片刻，他弯腰走动着，脚下发出吱吱吱的钢梁响动，手机照着四周全是贴在画板上的彩色画。 他走近一个角落找到照明开关，整个暗室内突然通明起来。 四壁甩着各色混杂的颜料，地上扔着无数纸巾纸片废旧笔头擦块和刀片，还有一个架子上满是药瓶基本上全是止痛片，还有一些装在棕色大瓶里的干香菇一类的东西，如果猜的没错应该是致幻类的蕈子。 角落有一套应急的吸氧机。他起先就放弃治疗，来这儿以后看来没有带任何治疗类药物，全凭镇痛和致幻剂来挨过这么多时日。 纪晚风看着那些画每张大大小小，但都按照一定顺序排布，下角有编号。 画质精致绝伦，每幅图都勾线细腻用色大胆，但可以看得出这是一组有故事情节的水彩漫画！ “老徐啊……老徐啊……你这老混蛋真让我开眼了……”他看着画板。 纪晚风看着那些画，从第一张开始画着一个在山林里采药的男子，而后遇到绝美脱尘的女子，带回家教她他所知道的学识，九月开学带着那女子一起去了学校，成为同班学生，女子和他同居在夜里忽而会变为男子和他共枕，不顾父母反对二人结婚，一起去四川的山里游玩，有了孩子…… 纪晚风看不下去，那女子的脸一会儿是纪晚风，一会儿是罗青林，这是徐金良倾尽一生都无法告诉他人的秘密，在别人看来是天大的笑话，一个立足在商界顶端享誉世界的男人居然有如此诡谲的想法。 他热爱平庸的生活，画中全是朴实无华的山野和小家生活。 对于人来说，却是隐晦的，他爱的是纪晚风还是罗青林？抑或两人都爱？ 晚风想起来楼下那些被跪破了的护膝，看来是那人有数不清的日夜围在低矮的阁楼画作前凭着自己苦思冥想茶饭不思的绘制。 罗青林走到最后一张画板前看着最下面一幅画。 那张画还未完成，线稿只有一半，画的是一棵树下站着一个人，那人手里拿着一把铁锹，从身形来看肯定不是垂垂老矣的徐金良。 画的内容和前一张不太一致，似乎有意要透露什么讯息。 画板笔架上并没有搁置线笔，这并不符合一个未完成画作人的习惯。 旁边的茶几上线笔被好好收纳在盒子内，还有一些画具也归置整齐了。这是为什么……？ “楼下那些成双的日用品也说明这个妄想症徐金良确实幻想出来了一个人，一个梦中情人。”纪晚风在他背后冷不丁地说，她仔细看着最后一幅画，“融合了你我两人的一切。一方面不老不死——” 她指着其中一幅画，画中的徐金良已经白发苍苍但妻子依然年轻貌美。 “这是纯粹对异性伴侣的普通幻想。但另一方面这人和他是生死之交。”她目光所及的另一幅画上他们遇到林中猛虎，纪晚风会变为罗青林击退猛兽。 “他最终爱的是罗青林。”她看着倒数第三张画，徐金良垂垂老矣，旁边的罗青林推着轮椅带着他走在大海边给他讲他们二人少年时代的故事。 罗青林不想再看，摇摇头叹息了许久：“我们把这些画带走吧。免得让人知道，落人口舌总归不好。” “什么叫不好？这时代200年前后还是没变吗？他敢在临死前拼了老命也要原封不动把它画出来，你又为什么不敢认了？”纪晚风抚摸着最后一幅线稿，“情爱之类的东西我忘了，可对于你们这些年享不长的人来说，不论何种形式不都是万分珍贵的？” 她不知道自己何时能说话带点儿文绉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