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不要！桑宁！”<br>贺兰殷不可置信地痛叫出声，同时，一拳把女刺客打下了马车。<br>“砰！”<br>马车的一面破裂。<br>女刺客随着破裂的木头摔落到地上，吐血大笑：“哈哈哈！狗皇帝！杀不得你，便杀你所爱，也是痛快！哈哈！贺兰殷，你不得好死！”<br>侍卫们已经齐齐上前，按住了她。<br>那女刺客跪在地上，还想咬舌自尽，但及时被身边的侍卫卸了下巴。<br>贺兰殷没在意马车下的情况，一边点住桑宁的身体穴位，一边大喝：“风雀仪！快叫风雀仪！”<br>风雀仪来的时候，就见桑宁大口吐着黑血。<br>桑宁倒在贺兰殷怀里，感觉毒素在身体里蔓延，五脏六腑被腐蚀着，绞得疼，太疼了，她疼得泪如雨下，气息微弱：“我、我要死了。终于、终于要死了。”<br>贺兰殷疯狂摇头：“不会。我不会让你死的。桑宁，你撑住，风雀仪来了。”<br>他看着火速赶来的风雀仪，眼泪倏然落下来：“快，救救她。风雀仪，你救救她，她不能死，不能死。”<br>男儿有泪不轻掸，只是未到伤心时。<br>风雀仪没说话，面色凝重地撕扯桑宁的衣物，检查她的毒伤。<br>桑宁这会也不怕风雀仪救自己了，她的手脚渐渐冰凉，感觉自己真的要如愿死掉了，这一刻，没有恐惧，只有欢喜，只有解脱，只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慈悲：“我、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是，我、我知道你们的命运，贺兰殷，你会是千古一帝，但会英年早逝，你死后，锦绣河山尽归潘氏……”<br>这番话惊得风雀仪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妖妃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还知道他们的命运？<br>“你愣着干什么？快救她啊！”<br>贺兰殷根本没听清桑宁在说什么，他脑子闹哄哄的，特别吵，一颗心砰砰乱跳着，几乎要跳炸了。<br>他已经没有神志，唯一的意识是：“风雀仪，你在愣什么？快救她！快救她！”<br>风雀仪拿出“解毒丸”，塞进了桑宁的嘴里。<br>桑宁想吐出来，但被风雀仪及时捂住了嘴。<br>这是熟悉的救治流程。<br>她被迫吃下了，只是，没吃一会，又呕出一口黑血：“没用的，没用的，哈哈，我要死了……”<br>她看着风雀仪笑，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br>她吐了好多血，脖颈、衣服、手上都是血。<br>她回光返照一般，伸出满是鲜血的手，紧紧抓住贺兰殷的手臂，继续说：“贺兰殷，我救了你，我还想救你，你要保重身体，打仗不要那么拼，过劳死……真的很可惜……你要对我的绿枝好，让她一世平安富贵……还有冯润生，他会死在稷山谷一战，不要让他去……我的哥哥，哥哥……余潭，不要伤害……”<br>不要伤害他们。<br>她的话没说完，手一松，垂落下去，倒在了他的怀里。<br>“桑宁！桑宁——”<br>贺兰殷不停叫她，见她没有回应，就疯狂摇着她的身体，拍她的脸，都没有反应。她闭着眼，像是睡着了，脸色惨白，身体渐凉，是一朵死去的美人花。<br>“她、她怎么了？”<br>他不敢相信她死了，还天真地说：“她这是又晕了？她身体不好，总是晕，朕知道的。她一会就醒了。一会就醒了。”<br>风雀仪没说话，伸手去摸她的鼻息，然后，跪了下来：“臣无能，陛下恕罪。”<br>“不可能！不可能！你闭嘴！别咒她！”<br>贺兰殷不愿相信这个事实，拽着风雀仪的衣袖，怒喝着：“你是风雀仪，你是神医！你必须救她！风雀仪！你救不了她，朕就杀了你！”<br>风雀仪还跪着，磕着头，重复一句：“臣无能，陛下恕罪。”<br>他是真的救不了她了。<br>“陛下，刺客已除。”<br>外面传来陈进的声音。<br>贺兰殷抱紧桑宁，失神地说：“回宫。回宫。朕带她回家。”<br>马车再次驶动。<br>地上满是尸体，鲜血流得像是血河。<br>贺兰殷回头看一眼，并没多少心绪波动，那么多人死了，他们都可以死，唯独桑宁不可以。<br>他是皇帝，皇帝的女人怎么能死？<br>“叫御医！快叫御医！”<br>他咆哮着，发出野兽失去伴侣般的悲鸣。<br>御医们火速聚在了月桑殿。<br>无论是谁，往床上看一眼，也知道人都死了。<br>那身体都凉了，四肢都僵硬了。<br>“陛下饶命！”<br>“微臣无能！陛下恕罪！”<br>“陛下、陛下节哀，娘娘、娘娘仙逝了。”<br>……<br>御医们跪在地上，都抖成了筛糠。<br>贺兰殷像是看不到，听不到，就坐在床边，握着桑宁的手，冷漠的脸，呆滞的眼，一遍遍吐出两个字：“救她。救她。救她。”<br>御医们都跪着，没有人敢上前救死人。<br>王诚已经派人叫来了太后。<br>太后早知道妖妃不是个长命的主儿，但没想到她不是病死，而是救驾而死。<br>没有什么比行动更能证明人心了。<br>“她、她竟是个好的。”<br>太后又震惊，又感动，又惋惜，一时也老眼含泪了：她竟这样好。只是，她怎么就这样死了？还是为了救儿子而死？以儿子对她的心，可不得心疼死啊！<br>贺兰惠早哭成了泪人，一见她来，就迎上前，抓着她的手臂，哭道：“母后，怎么办？桑姐姐去了。皇兄好伤心。傻了一样。就一个劲重复着让人救她。”<br>“微臣见过太后——”<br>在场的众人行了礼，纷纷让开位置。<br>眼下这情况，也就太后能劝一劝皇帝了。<br>太后走到了床前，看一眼床上死去的人，又看一眼形容呆滞的儿子，一时不知说什么，只能把儿子搂到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br>贺兰殷感受到母亲的温柔，像是稚子依恋母亲的保护，抬头喃喃着：“娘，桑桑，桑桑的手好凉啊。”<br>他想焐暖她的手，但怎么也焐不暖了。<br>这双本来柔软细嫩的手，曾一次次打过他的手，此刻却僵硬冰冷的可怕。<br>“去、去拿床被子。”<br>他脑子不转了，完全不知道自己都说了多么愚蠢的话。<br>太后见儿子这样，实在伤心，眼睛也红了：“阿殷，节哀。她身体不好，如此，也是解脱了。”<br>解脱一词像是戳中了贺兰殷的痛点。<br>他猛然抬起头，看着母亲，失控地怒吼：“不！不是这样的！她解脱了，朕怎么办？谁许她解脱——”<br>话到此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br>“陛下！”<br>“御医！快！快！”<br>满殿大乱。<br>贺兰殷在嘈杂的声音里，倒在了桑宁身边。<br>慧极必伤，情深不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