牋牋第156章
牋牋“你说什么?”
牋牋顾无忧停下手上的动作,拧着眉抬头问白露,“北狄这么多年都没出过兵,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犯境?”
牋牋“奴婢也不知道,是先前去门房的时候,听几个出门采买的小厮说的……”白露的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那几个小厮说今日城门口突然来了一匹快马,带来了北狄犯境的消息,还说那群贼人秘密偷袭砍杀了我们许多百姓,现在北边都乱套了。”
牋牋顾无忧听她说完,脸色便越发难看起来。
牋牋北狄和突厥不同。
牋牋突厥有兵力,有人马,所以这些年一直野心勃勃,不肯消停……可北狄,因为位置和兵力的缘故,一直都保持中立,既不跟突厥交好,也不做大周的属臣,安安分分的,从来不曾生过事。
牋牋可如今突厥刚定,北狄居然又闹了事。
牋牋眼见这和前世完全不同的景象,顾无忧蹙着眉,手撑在桌上,那颗心怎么都定不下来。
牋牋白露也知她担心,低声说道:“不如奴遣人出去打听一番?”
牋牋“外头能打听多少消息?”顾无忧摇了摇头,“罢了,等晚上李钦远回来了,我问问他。”
牋牋白露轻轻应了一声,也就没再说话。
牋牋可这一等,竟是快等到子时,才把李钦远盼了回来。
牋牋“您回来了。”
牋牋“嗯,”男人低沉且带着疲倦的嗓音在外头响起,“蛮蛮呢?”
牋牋白露低声答道:“夫人等了您一夜,这会应该已经睡了。”
牋牋李钦远似是沉默了一会,才说,“知道了,下去吧。”紧跟着是一串特意放轻的脚步声从外头进来。
牋牋顾无忧原本也只是闭眼躺着,她心里存着事,非要问个清楚,哪里睡得着?这会听到那串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直接掀了帷帐,哑着嗓音,困道:“回来了。”
牋牋见她居然还醒着,李钦远就皱了眉,“怎么还没睡?”
牋牋说完快走几步,看她眼皮都快打架了,却还是强撑着精神看着他,心里明白是因为什么事,也就没再说话,脱了外袍和鞋袜上了床,把人揽到自己怀里,等人换了个舒服的睡姿,这才抚着她的头发,低声问道:“你已经知道了?”
牋牋“嗯。”
牋牋顾无忧困得不行,抱着他的腰,靠在他身上,“外头传得一塌糊涂,说什么的都有……”又问,“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北狄怎么会突然犯境?”
牋牋“来传话的将士说是北狄见我们收服突厥,生怕日后也会沦为我们的附属国,便联合其他几个部落,打算拼死一搏。”李钦远说起这番话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又恐她担心,便又宽慰道:“你也别担心,北狄兵力不强,翻不起什么水花。”
牋牋“就是……”
牋牋人最怕的就是后半句的话,顾无忧心下一紧,瞌睡也散了大半,从他怀里仰起头,看着李钦远落在她身上的复杂目光,低声道:“你……要出兵?”
牋牋“……是。”
牋牋李钦远哑声道:“李家军熟悉北狄作战的习惯,陛下的意思是让我带着李家军出兵迎战。”
牋牋室内有一瞬的沉默,李钦远心里也不好受,两人成婚还没多久,他先是在西郊大营练兵,和李家军磨合,如今好不容易才消停几日,又要出兵……虽说北狄不值一提,但陛下发了话,他也不能不听。
牋牋而且北狄杀了他们那么多百姓,他身为大周子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牋牋“蛮蛮……”
牋牋“去吧。”
牋牋两人的话同时在屋中响起,一个犹豫,一个果断。
牋牋顾无忧先是一愣,继而又笑了,她这会是当真一点都不困了,仰着头看着他,一双清亮的杏儿眼弯成月牙的样子,细腻又白嫩的手覆在他的脸上,“你去吧。”
牋牋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她的大将军既然选择担起这一份责任,便不会坐视不管……那些嘱托的话,早说了许多遍,如今也只是一句,“平平安安的回来,我会在家里等着你。”
牋牋屋中烛火摇曳。
牋牋少年将军看着他的小妻子,神色十分复杂。
牋牋他张口,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把人牢牢抱在怀中,须臾,沉声道:“……好。”
牋牋既然要出兵,自然不能耽搁。
牋牋翌日清晨,李钦远便要去西郊大营点兵出发了,李家门前已经侯了几十个他的亲信,皆是一样的盔甲,看着英姿勃发……李钦远拜别祖母和父亲,又把目光转向顾无忧。
牋牋李老夫人知晓他们小两口还有话要说,便抹着眼泪,开口道:“我们先回去吧。”
牋牋说完便由殷婉扶着她往里头走。
牋牋李岑参也没说什么,只是在临走前又看了一眼李钦远……他这个儿子成长速度简直惊人,几个月前还只是第一次上战场,如今却已经能收服所有的李家军,让他们恭敬无二。
牋牋甚至还快速成立了一批自己的亲信。
牋牋他如今……
牋牋已经没什么可以教他的了。
牋牋等到他们走后,白露等人也都退了十数步,李钦远走到强忍着眼泪看着他的顾无忧面前,握着她的手,低声嘱托:“我不会耽搁太久,等处理完北边的事,我就回来。”
牋牋顾无忧点头。
牋牋李钦远又道:“林清,我给你留下了,他武功不弱,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嘱咐他。”
牋牋顾无忧眼眶微红,又轻轻应道:“……好。”
牋牋李钦远看她一副小可怜,想哭又不肯掉泪的样子,心下酸楚不舍愈浓,“家里若有什么事都可以同祖母、殷夫人商量,你若觉得无聊,也可以回家住上几日,我已经同祖母说过了,她也是同意的。”
牋牋顾无忧这回是连话都说不出了,只能抿着唇,点点头。
牋牋时辰差不多了。
牋牋李钦远也不能再耽搁下去,他低头看着人,哑声说道:“我走了。”
牋牋“……嗯。”
牋牋像是从牙齿根里漏出来的音节,恐他担心,顾无忧勉强扬起一张笑脸,“去吧,别担心我,我在家不会有事,若真有事我也会同人商量的。”
牋牋那边也有人来催促了。
牋牋李钦远不好再耽搁,看了人一眼转身就走。
牋牋顾无忧在他转身的那刹那,终于还是忍不住,刚才还故作坚强的小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跟着人走了几步,只想着多看人一会,哪想到还没跟着走几步,刚刚大步离开的人突然转身朝她走来。
牋牋被这突然的变故愣了一下,顾无忧脚下步子顿住,不等她张口询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就被人猛地抱住了。
牋牋男人的力道很大,抱着她,似乎是要把她整个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牋牋“等我回来。”
牋牋这话说完,李钦远再没停留,转身往外走去,他银色盔甲外头的那件玄色披风在半空划开一道好看的弧度,而后马蹄轻扬,少年将军领着他的几十个亲信,一往无前地往城门口去。
牋牋顾无忧就站在门口看着他,直到人走远了,只能看到马蹄扬起的沙尘时,也舍不得收回目光。
牋牋“主子……”
牋牋白露过来了,低声劝道:“回去吧。”
牋牋如今已经入秋,落了几场秋雨,天也骤然凉了起来。
牋牋顾无忧轻轻“嗯”一声,又看了一眼外头,的确看不到一点踪迹了,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牋牋……
牋牋自打李钦远离开后,顾无忧就变得有些闷闷不乐,除了偶尔去李老夫人那边坐一会,大多都是一个人待在家里,好在九非和顾瑜时常过来看她,倒也不至于让她一个人憋着。
牋牋这日。
牋牋她想着许久不曾回家了,便和李老夫人说了一声,回家探望祖母和父亲,等吃完晚饭回来,想着去松宝斋买些蜜饯,她这阵子也不知怎得,困得紧,嘴巴也没什么味道。
牋牋白露没让她下车,自己让车夫靠边停了,走下马车进了松宝斋。
牋牋顾无忧便继续在车里等着。
牋牋她没什么精气神,这会就百无聊赖地掀了帘子看着外头的光景,入耳听到几句话,却是在议论朝堂上的事,“你们听说没,今天太子在上朝的时候被陛下好生责罚一通。”
牋牋“怎么会?太子殿下最是温和不过,他怎么会被责罚?”
牋牋“好似是因为政见不一,太子驳了几句,陛下生了气,便说了人一通,还关了禁足。”
牋牋……
牋牋那些声音很快就远去了。
牋牋顾无忧却拧了眉,太子哥哥怎么会和姨夫起争执?
牋牋沉吟间,白露已经回来了,拿了一大包蜜饯,上车就同她笑说道:“新来了个品种,奴吃着味道不错便买了一些,您回头要觉得好吃,奴和红霜再出来买。”
牋牋说完见顾无忧蹙眉不语,又问道:“怎么了?”
牋牋顾无忧摇摇头,想着回去给长平写封信问问,还未说话就瞧见京逾白着一身官袍,正策马往这边过来……她连忙喊了一声,“京大人!”
牋牋“吁……”
牋牋京逾白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看了过来,在看到顾无忧的马车时,便牵着缰绳往这边过来,仍是从前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拱手喊道:“乐平郡主。”
牋牋他如今是朝中新贵。
牋牋朝廷里的那些事,他自然最清楚不过。
牋牋顾无忧也就没藏着瞒着,直截了当的问人,“我听说太子哥哥今天被姨夫责罚了,还被关了禁足?”
牋牋京逾白并不诧异她如何得知,闻言也没瞒人,如实道:“是说了一通,并不是什么要紧事,郡主不必担心。”
牋牋他容色平静、声音沉稳,是很能让人信服的样子,顾无忧听他说完,那颗不安的心便又重新归落下去,谢过人,才同人告辞。
牋牋京逾白看着远去的马车,神色却不似先前看时那般平静。
牋牋夜色已暗,街道两侧的灯笼都点了起来,他抿着唇,目光往皇宫的方向看过去……朝堂的事散播到民间,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可他总觉得这次传播的速度有些太快了,就像是有人在推波助澜一般。
牋牋翌日。
牋牋京逾白就得到了答案。
牋牋他果然没有猜错,这事的确是有人在推波助澜,政见不一被责罚几句,其实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何况昨日陛下虽然被太子反驳,神色不大好看,但也不是真的生气。
牋牋按照昨天那般情况,想来不用几日,太子就能解禁了。
牋牋可今天……
牋牋京逾白看着为太子说话的那一众朝臣,京家位属中立,但他自小跟着父兄,自然也知晓朝中派系如何……他很清楚,今天下跪的这群人中,属于太子那一派的人很少。
牋牋可少,不代表没有。
牋牋其中说话最为响亮的几人都是从前被太子提携起来,如今不顾开罪陛下也要为太子说话,字字珠玑。
牋牋这些其实不算什么,位属太子派系,帮着说几句也情有可原,可偏偏今日下跪的朝臣竟然占了大半,不管属不属于太子那一派,如今居然都在为太子说话。
牋牋仗着在人群里,京逾白悄悄看了一眼座上的天子,果然见他神色晦暗。
牋牋他心下一沉,很快就听到那龙椅上的男人沉声说道:“好啊,真是好啊,朕的太子当真有本事!”说完,男人便拂袖离去。
牋牋而大殿之中,朝臣仍旧跪着。
牋牋德安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说了句“退朝”,就快步跟着庆禧帝离开了。
牋牋朝中大臣互相对视一眼,有人往外走去,有人继续跪着,似乎不让太子解禁,他们就不打算离开……京逾白跟着父兄往外走的时候,三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牋牋京长恩,也就是京逾白的兄长,握着玉笏,低声道:“今天这事不对劲。”
牋牋“是不对劲,”京逾白敛眉抿唇,“太子绝不可能让自己的人这样威胁陛下,只怕那几人……”话还没说完,首辅京阶便沉声打断两个儿子的话,“做好自己的事,不要妄论。”
牋牋兄弟两人连忙应“是”。
牋牋快走出宫门的时候,京长恩又低声说了一句,“父亲,南边传来消息,那位故友怕是身体不大好了。”
牋牋京父闻言,沉默一瞬,道:“得空,我去看看他。”
牋牋京长恩拧眉,刚要劝阻,就被京逾白握住胳膊,等到京父去内阁处理事务,兄弟两人往外头走去,京长恩说道:“你刚才拦着我做什么?那位故友身份不妥,若是让人知晓我们京家竟然藏了他那么多年,只怕会迎来大祸。”
牋牋京逾白低声道:“那人对父亲有大恩,父亲不可能坐视不管。”
牋牋“如今时局不稳,若是让人知晓父亲……”京长恩沉声,“这事绝不能让旁人知晓。”
牋牋京逾白宽慰道:“大哥不必担心,我不会让父亲去的。”
牋牋南边那位故友对父亲有恩,所以当初父亲为了他做了这样的事,家中上下也无人说什么……可再大的恩情,这么多年也该报完了,他不会允许有任何影响京家的祸害存在。
牋牋京长恩知晓自己这个弟弟虽然年轻,但行事周到,他既然说了这样的话,自然心中早有主意。
牋牋也就没再多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京家虽然一直处于中立,但为人臣,不可能一直不偏不倚,你……我知道你心中有丘壑,父亲老了,我来日就要带着你嫂嫂出去公干,你,万事小心。”
牋牋京逾白敛眸应声,“我知道。”
牋牋……
牋牋朝堂里发生的那些事很快就散播到了外头,众人知晓太子被禁足,朝中众臣长跪都没能让陛下开恩,一时间外头议论纷纷……这事散播得那样广,即便深居深闺的顾无忧也知晓了。
牋牋“怎么会这样?”顾无忧柳眉微蹙,神色不大好看,“太子哥哥行事一向沉稳,绝不可能让自己的属臣这样威胁姨夫,这事绝对有问题。”
牋牋“不行,”
牋牋她坐不住,“我得进宫看看。”
牋牋刚刚起来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没摔倒,白露连忙扶了一把,紧张道:“主子,您没事吧?”
牋牋顾无忧摆摆手,声音有些虚弱,“没事,应该是坐得久了。”又道:“你让人去给我套马车,我得进宫看看是什么情况。”
牋牋“这么晚了,宫门早就下匙了。”白露把人重新扶回到椅子上,劝道:“等明日,明日奴陪着您进宫。”
牋牋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早就黑不见底。
牋牋顾无忧纵使再着急,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进宫,只好按捺道:“那你明日早些叫我。”
牋牋白露哪有不应的道理?
牋牋又哄着人喝了安神汤,让人早些安睡,等她闭上眼睛,这才往外走去。
牋牋可第二日,不等顾无忧进宫,就得到一个消息……
牋牋庆禧帝昨夜中毒,至今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