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牋牋第157章

牋牋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顾无忧正在对镜梳妆。

牋牋她昨儿夜里没有睡好,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唯恐回头姨妈看着担心,她自然不敢这样进宫,刚想让人给她好好妆扮下就听到这样的消息,手里的那支玉簪掉在地上,当场就碎成两半。

牋牋她转过头。

牋牋不敢置信地看着来传话的白露,哑声道:“什,么?”

牋牋不等人回答,顾无忧就白着一张小脸,急忙起身往外走去,也顾不得再梳妆,让人套了马车就往皇宫的方向赶去。

牋牋她打小受尽恩宠,从前不拘什么时候要进宫都是无人阻拦的,可今日,马车刚到宫门前就被人拦下了……宫里发生这样的事,连早朝都取消了,怎么还会让人在这个时候进宫?

牋牋她没了办法,只好先行回家,打算去找自己的父亲问问情况。

牋牋顾家也早就得了消息。

牋牋见她归家,顾无忌知道她肯定是因为宫里的事,便屏退众人,亲自倒了一盏茶过去,让她先定定心神,然后才同她说道:“我今天也被人拦在宫外,不知道宫里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牋牋他的脸色其实也不大好看。

牋牋他跟萧定渊自小一起长大,他们之间,不仅有君臣之义,也有手足之情,如今得知他中毒未醒,岂会不着急?可再着急,也不能乱了自己的阵脚,尤其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徒生担忧。

牋牋“你也别急,宫里这么多太医在,一定不会让他出事。”

牋牋“而且……”顾无忌抿唇,沉声,“没有坏消息传来,就代表着一切事情都还有挽救的机会,你先回去好好歇着,若有什么事,我会派人去同你说。”

牋牋顾无忧心乱如麻,怎么可能好好歇着?

牋牋但现在这个情况,谁也不晓得宫里发生了什么,她便是再着急也得不到答案,便只好听了父亲的话,陪着祖母用了午膳便回家了。

牋牋回去的路上。

牋牋顾无忧靠着引枕,拧着眉,白露知她心中忧虑不减,便柔声劝道:“您别担心,国公爷不是说了吗,没消息就代表着好消息,陛下是真命天子,不会出事的。”

牋牋“你说,”

牋牋顾无忧哑声问道:“到底会是谁呢?”

牋牋她拧着眉,细细思索着,“伺候姨夫的都是宫里的老人了,他身边又有德安公公,一概吃食都是经人细细检查过的,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突破重重检查,让姨夫中毒?”

牋牋白露站在自己的角度,说道:“那必定是亲近之人了。”

牋牋“亲近之人?”顾无忧抬头蹙眉,“怎么样的亲近之人?”

牋牋白露轻声答道:“就比如姑爷,九少爷,国公爷,七小姐……若是他们给您递吃的,奴婢们自然不会检查。”她这话说完,声音突然戛然而止,脸色也变了。

牋牋顾无忧也跟着变了脸。

牋牋她手撑着引枕坐了起来,看着白露发白的面色,颤声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牋牋“奴,奴婢……”白露声音仓惶,脸比冬日的雪还要白,抖着嘴唇,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牋牋顾无忧的心中也有一个荒谬的猜想,可不等她细想便摇头说道:“不可能……”不可能是太子哥哥,她自小和太子哥哥一道长大,他是什么样的心性,她最了解不过。

牋牋可现在的情形……

牋牋太子哥哥刚被姨夫训斥禁闭,又因为众臣跪请更是惹得姨夫不喜,现在朝里朝外都有人传言,姨夫怕是不满太子,打算另择储君了。

牋牋这种情况之下,太子哥哥的确有下毒的动机,可她清楚太子哥哥的为人,确定他不会这样做,可……旁人呢?顾无忧抿唇,看向白露,“你刚才想得是谁?”

牋牋“奴婢……”白露咬唇,迎着顾无忧的目光,还是咬牙说了,“奴婢头一个想到的是,是太子殿下。”

牋牋果然。

牋牋顾无忧心下一沉,没有说话。

牋牋就连白露都是这样想,更何况是别人?她突然生出一个荒诞的念头,觉得近日发生的这些事就像是幕后有人在推动着,从北狄犯境到众臣跪请,再到如今姨夫中毒。

牋牋这些事,看起来好像没什么联系,但就是给她一种有人布了天罗地网,等着他们往下跳的感觉。

牋牋“主子……”

牋牋白露见她脸色难看,忙劝道:“也许事情不是我们想象的这样,您……先别自己吓自己。”

牋牋顾无忧红唇微抿,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压着声音同她说道:“你派林清去盯着宫门口,有任何消息都立刻来禀。”

牋牋“……是。”

牋牋顾无忧一路忧心忡忡,回家后倒是收敛了心绪,知道祖母必定也担心宫中事务,便先去了一趟主院,好生宽慰了一番,又同殷夫人说了几句话才回别院。

牋牋……

牋牋而此时。

牋牋京中一处茶楼。

牋牋京逾白今日并未着官服,只穿一身轻便常服,登上二楼包厢,在看到站在窗前的男人时,眼眸微黯,却也没有说话,而是面不改色地进了屋子。

牋牋“来了。”

牋牋赵承佑听到脚步声,转过身。

牋牋看着京逾白,又笑道:“我还以为逾白兄不会来。”

牋牋“赵大人给我送来那样的字条,又拿了南边故人威胁京某,便应该笃定我不可能不来。”京逾白面上挂着旧日清浅的笑,即使说起这样的话,也不曾改过面色,反客为主一般坐在椅子上,倒了两盏茶才问人,“不知赵大人想让我替你做什么?”

牋牋赵承佑听他所言,有一会没说话,而是沉默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子,须臾,却又笑了起来:“所以我一直都喜欢和聪明人相处,轻松,不费事。”

牋牋他坐在京逾白对面,握过那盏茶却没喝。

牋牋只拿出一张字条,放在京逾白的面前,“这是你家中那位故人如今所居之处,说起这个,我还是忍不住要夸逾白兄一句,若是我晚去一步,只怕这位故人早就不存于世了。”

牋牋“逾白兄……”

牋牋赵承佑修长的指腹轻叩茶盏,看着人,轻笑道:“果真好手段啊,为了保住京家荣耀,连故人恩情都可以不顾。”

牋牋京逾白充耳不闻他话中讥嘲,看了眼字条又收回目光,抿了一口浓茶,淡淡重复:“赵大人要我替你做什么?”

牋牋“既然逾白兄如此爽快,那我也就直言了。”赵承佑握着手中茶盏,“我要逾白兄替我给李钦远送一封信……”见他抬眸看来,补完后头几个字,“一封让李钦远立马回来的信。”

牋牋京逾白听到这话,终于变了脸色。

牋牋他薄唇微抿,长指紧攥手中茶盏,目光直直看着赵承佑,想起这阵子京中的变故,沉声道:“是你在后头推波助澜?”

牋牋赵承佑笑道:“逾白兄真是高看我了。”

牋牋他似乎一点都不介意京逾白怎么看他,仍旧好整以暇地握着茶盏,慢悠悠吹着茶沫,淡声道:“赵某哪有这样大的本事?赵某啊,不过是陪着人下了一局棋罢了,到底是人下棋,还是棋定人,谁又晓得呢?”

牋牋“我若不肯呢?”

牋牋“唔。”赵承佑似乎是想了下,而后便掀起长眉,轻笑起来:“逾白兄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对你最有利。”

牋牋“你家那位故人,当初沈家那位御史,不过是帮着说了几句话就被陛下褫夺官职,若是让人知晓一向得圣心的京首辅居然秘密藏着那人,你说,陛下会怎么看你们,旁人又会怎么看你们?”

牋牋他喝了一口茶,大抵觉得这茶不错,便又多饮了一口,“逾白兄,其实我一直都很心疼你。”

牋牋“明明你才是最有实力的那个人却一直被李钦远压着,你那些好兄弟看着和你要好,可若是出事,他们最先想到的必定是李钦远……”

牋牋赵承佑目露可怜地看着京逾白,见他淡然的神色中夹杂着一抹异色,又笑道:“其实逾白兄不肯写也无妨,只要我把京城的消息传出去,你说你那位好兄弟会不会回来?”

牋牋“我啊,只是觉得逾白兄实在是个不错的朋友,想同逾白兄做一桩好买卖罢了。”

牋牋他说完便放下手中茶盏,“字条,我给你留在这了,别院的人,我也能帮逾白兄撤掉……”赵承佑走到京逾白的身边,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感叹道:“赵某是真的希望日后能和逾白兄一起共事。”

牋牋“你做这么多,是为了顾无忧?”京逾白开口。

牋牋屋中的脚步声突然顿住,赵承佑脸上轻快的神情在听到这番话之后,终于也有了变化。

牋牋京逾白见他这般,心中便知晓自己猜对了,他没有说话,只是握着那张字条起身,而后看也没看赵承佑一眼,径直往外走去。

牋牋等到他走后……

牋牋暗卫长息出现在赵承佑的身后,低声道:“主子,他会写吗?”

牋牋赵承佑似乎终于回过神,负手于身后,看着京逾白离开的身影,淡淡道:“会,没有人喜欢一直被别人的光芒遮挡着,晋王如此,京逾白亦如此。”

牋牋他下得这局棋,算得不过就是人性。

牋牋“她如何?”

牋牋长息知晓他问得是谁,便低声答道:“乐平郡主刚从顾家回来,看着脸色不大好。”

牋牋听到这话,赵承佑拧了眉,但也只是一瞬,他又咬牙,“明日让人下诏书,把京中命妇都请进宫。”

牋牋只这一次。

牋牋让她再伤心一会。

牋牋以后,他就不会再让她难受了。

牋牋再也不会了……

牋牋……

牋牋等到翌日。

牋牋朝臣还是没能上早朝,但宫门总归是开了。

牋牋庆禧帝虽然还没清醒过来,身体里的那些毒素却清了,宫里的内侍太监拿了王皇后的凤旨,请各家命妇进宫跪请天恩,保佑陛下龙体安康。

牋牋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规矩。

牋牋若是宫里的主子身体不适,都会请命妇进宫念诵佛经,保佑主子们身体康健,也算是一种祈愿的法子。

牋牋每家都得出一个人。

牋牋顾无忧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阵子没休息好,脸色难看也就算了,身子还格外的虚弱,起床的时候还晕眩了一阵,白露、红霜见她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都皱眉劝道:“您还是别去了。”

牋牋红霜嘴快,更是说道:“早就说了要给您请大夫看看,您总是不肯,现在还要进宫,那一跪就得跪一天,您这身体怎么受得住?”

牋牋“没事。”

牋牋顾无忧摇摇头,声音也因为连日不曾歇息好,有些哑,“替我梳妆吧。”

牋牋她平时性子温软,但若是决定了的事,怎么劝都没用……两个丫鬟没了办法,只好给她梳妆。

牋牋而此时的主院,李老夫人也正和殷婉说起这事,看到顾无忧过来,两人就停了话,不等顾无忧敛衽请安,李老夫人就朝她招了手,握着她的手,发觉冰凉一片,又忧心道:“不是让你好好歇着吗,怎么过来了?”

牋牋顾无忧温声说道:“我听说宫里传了旨。”

牋牋殷婉一听这话,就和李老夫人对视一眼,然后握着顾无忧的手让她坐下,这才柔声说道:“这事,你就别管了,你这几日身体原本就不好,哪里来的精神气去祈福?”

牋牋“我跟母亲已经商量好了,过会我进宫,你就跟母亲好好待在家中。”

牋牋“还是我去吧。”

牋牋且不说她是晚辈,哪有自己在家里待着享福,请长辈过去受苦的道理?怕两人不肯,顾无忧又道:“我心里担心姨夫的病,也想见见姨母他们,待在家里也是胡思乱想。”

牋牋“而且家里事务我也不大懂,还得请夫人在家做主。”

牋牋“这……”

牋牋殷夫人拧了眉,目光投向李老夫人。

牋牋李老夫人心下也有些犹豫,但看着顾无忧坚定的神情,最终还是应下了,握着她的手劝道:“你自己注意着些身体,若是不舒服便同掌事的姑姑们说一声,她们也不会为难你的。”

牋牋顾无忧自是一概都应了,又拜别两人,这才登上进宫的马车。

牋牋今日进宫的有许多人,但估摸着是顾无忧去得晚,只瞧见无数马车停在宫道上,人倒是没瞧见几个,甚至……她还有种宫里比从前还要冷清的感觉。

牋牋来迎她的宫人,顾无忧也不认识。

牋牋她朝顾无忧行了宫礼,便恭声说道:“给郡主请安,其他命妇都已经去承安殿了,奴领您过去。”

牋牋“嗯。”顾无忧点点头,刚要带着白露过去,就听那宫人说道:“承安殿肃穆庄严,您的丫鬟不能一道过去,奴请人带这位姑娘去别处歇息吧。”

牋牋白露一听这话就皱了眉,姑爷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好生跟着主子……尤其如今宫里事情不定,她更是不敢离开,便问宫人,“宫里何时有这样的规矩了?”

牋牋宫人温声笑道:“一直都是有的。”

牋牋白露还要再说,顾无忧便开了口,“罢了,你去吧,若有什么事,我会派人给你传话的。”

牋牋她发了话,白露也不好再说,只能抿着唇轻轻应了,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其他宫人离开。

牋牋等她走后,顾无忧便看着那宫人淡淡说道:“走吧。”

牋牋“是。”

牋牋宫人在前头领路。

牋牋顾无忧心中记挂着姨母他们,便问:“下毒的人可查到了?”

牋牋宫人答道:“回您的话,还没。”

牋牋顾无忧一听这话就皱了眉,又问,“那姨母和长平呢?她们在承安殿,还是哪?”

牋牋“皇后娘娘和长平公主都在帝宫陪着陛下,现在在承安殿主事的是娴贵妃……”那宫人似乎是怕多说,惹人起疑,说完这话便温声道,“您别担心,陛下吉人有天象,又有您和其他命妇祈福,必定不会有事的。”

牋牋这话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甚至十分妥帖。

牋牋可顾无忧却起了疑,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自己身边的这个宫人,温声问道:“姑姑看着有些眼生,不知道是在哪个宫做事?”

牋牋宫人笑道:“奴婢是承安殿的人,从前一直侍奉在佛前,郡主不认识奴婢也是正常的。”

牋牋侍奉在承安殿的人?

牋牋顾无忧拧眉,又看了一眼她的装扮,目光落在她头上一支镶玉金簪上……承安殿多年不曾开启,在那伺候的宫人再清苦不过,只怕那边的主事宫女还比不过那些得脸娘娘宫里的三等宫人。

牋牋又怎么可能用得起这样的金簪?

牋牋更不用说……

牋牋顾无忧还闻见她身上一股清宜香,这是东街浓胭铺里卖得最好的香料,一盒得十金,区区一个宫人,哪里来这样的银钱,买这样金贵又行翘的香料?

牋牋她目光扫过四周,只觉得这一路实在太过安静。

牋牋安静得让人心慌。

牋牋不管出于什么缘故,顾无忧还是停下了步子。

牋牋宫人见她停下步子,也跟着停下,疑声问道:“郡主怎么了?”

牋牋顾无忧柳眉轻蹙,摸着自己的袖子,低声道:“我的贴身帕子不见了。”

牋牋“这……”

牋牋那宫人一听这话也跟着皱了眉,“承安殿还等着您过去,这帕子也不是金贵之物,不如……”她话还没说完,顾无忧就转过脸,厉声斥道:“混账!”

牋牋“那是我的贴身之物,宫里人来人往,若是被旁人捡去,谁晓得要怎样坏我声誉。”

牋牋她自幼尊贵。

牋牋如今虽然性子变得温软起来,但骨子里的那份骄矜还是在的。

牋牋那宫人也不知是忌惮她的身份,还是事先受人嘱托,犹豫一番,便低声说道:“那您在这稍候,奴给您去找下。”眼见顾无忧神色微松,她咬了咬牙,也不敢耽搁,给人行了一礼就匆匆往前走去。

牋牋顾无忧见她离开,顿时敛了眉目。

牋牋她扫了眼四周,没再耽搁下去,立刻转身往另一条小路走去……越往那边走,她的脸色就越沉。

牋牋宫里绝对出事了。

牋牋她这一路走去,竟是一个宫人都未碰上,反倒在快靠近帝宫的时候碰到一队禁军。

牋牋那些人各个披甲握剑,神色肃穆,严守在帝宫门前。

牋牋顾无忧心下一沉,立刻躲在隐蔽之处,不敢往那边靠近。

牋牋想着还未清醒过来的姨夫,还有不知所踪的姨母和长平,顾无忧咬了咬牙,目光看着不远处的帝宫。

牋牋帝宫门前有这么多人看守,里面绝对有人,不管如何,她都得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好在她自幼养在宫里,从前最爱和长平在宫里捉迷藏,倒是知晓有捷径可以通向帝宫,又扫了一眼四周,眼见无人发现,她抿着唇,提着裙子,朝一道阴暗的小路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