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男主公主抱的沈卿,大步走在森林中, 还瞟了一眼男主略带憋屈的表情。看来不论在什么世界, 这个姿势都显得怀里的人弱势。

    沈卿还没高兴太久,就发觉林作尘的胳膊自然而然地绕上了他的脖颈。沈卿用疑问的气音询问林作尘目的, 林作尘面无表情道:“我怕掉。”紧接着道:“徒儿拜谢师尊。”虽然这话在勾着别人脖子的时候说不那么有说服力,但不失为一个有效的应对方法。

    没有办法反驳, 不过对待男主,也不用太过怜香惜玉。找到一个可以过夜的山洞,沈卿就将林作尘给扔了进去, 而后在周围撒了一圈防止妖兽的药粉,就又出去了。

    林作尘靠着岩壁躺着, 本来恢复了一些气力, 准备出去走动走动,熟悉一下环境,好歹是惹怒了封灵谷外围的主人, 不能过得□□逸。

    山洞的光源被一个身影挡住,沈卿又从外面走了进来, 林作尘见状,干脆多躺了一会儿。山洞中潮湿阴冷, 沈卿拿出火折子,将从外面捡回来可以燃烧的植株点燃,哔哔啵啵的声音, 忽明忽暗的火光, 气氛忽然变得不同。

    或许并非气氛变了, 而是变化骤然之间显现了出来而已。沈卿弯腰摆放柴火时,林作尘微微讶异了一下。在外人的印象中,沈九清有九清之名,有清竹君雅号,以风月无边的玉骨扇与竹笛为武器,即使不是真正的雅士,也会附庸风雅,不可能亲自插手摆弄柴火的事情。而对林作尘来说,外人眼中的沈卿他自然晓得,但单就沈卿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狂妄的一面,他也不敢相信,沈卿的腰,竟然会为了一堆柴火弯下。

    不知不觉打破了自己固有印象的沈卿毫无察觉。他甚至仗着法衣不会沾染灰尘席地而坐,取出晶石打磨成的刀,开始雕琢刚才拿进来的竹子。

    见到新鲜的竹子,林作尘又想起沈卿的竹笛灰飞烟灭时的样子。他问:“师尊之前的笛子,是什么法器?”

    沈卿白了他一眼:“人道山里随便取的一株毛竹。”他没有说的是,那是沈九清在自己家乡那片竹林被毁掉之前偶然保留下来的,原主睹物思故,才把竹笛一直用着。

    林作尘被噎得没话说,他以外沈卿听他哪壶不开提哪壶生气了,观察一段时间后,从沈卿身上看不到任何生气的迹象,他又道:“师尊很喜欢竹笛?”

    沈卿手一滑,将一节竹子刻出裂缝,算是前功尽弃了。他也没恼,把竹子往旁边一扔,继续雕刻。沈九清爱好风雅,记忆中有关于如何雕刻竹笛的部分,沈卿知道看着容易做着难,就没打算一次性成功。

    林作尘却道:“师尊还有竹子吗?我想试试。”

    沈卿丢给他几节竹子,觉得自己真是太闲得无聊了,才会待在山洞里刻竹子。沈卿瞥见这几株灵竹时,没经思考就把它们带了回来,或许是用惯了竹笛,手里空了不适应。反正也是消遣,给林作尘刻刻,堵住他的嘴也没什么不可的。

    林作尘挑了一株竹子,用晶石将它割开,上手打磨边缘时,脑中忽然浮现出卫闲的模样。自宗门大比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卫闲了,所以现在想起的,还是那个沉醉于埙的少年。

    林作尘学雕琢竹笛,也是出于偶然,看沈卿一直用着竹笛,在看见人做笛子时就看了一会儿。当时没有品出什么,当工具到了自己手里,真正打算做出一支笛子时,林作尘似乎明白了卫闲为何对自己的埙如此在意。

    再回过神时,山洞外已经暗了下来,火光下,沈卿还在雕磨。暖色的火光衬得他没有白天那样光芒万丈,棱角也被温暖的火焰抚平。光洁如玉的手指,在竹笛上下一遍遍抚摸尝试,刻下心中的尺度,精巧而准确。他的表情也是少有的沉静,眼中只有手中的笛子,敛去了狂妄,只剩下专注,与些许可爱的肆意与自傲。

    看着那不断动作的细腻手指,林作尘心中一跳。执起他的手,细细舔舐……明澈对破军星主做的那一幕在眼前浮现,林作尘看得出他们是什么关系,当时只是有些惊讶,却没有多想。当他不自觉地将那一幕代入沈九清身上时,林作尘却不是惊讶,而是震惊到无可附加,甚至出现了片刻的空白。恢复神智后,却仍然摆脱不了那奇怪的想法。林作尘受不了一般,将视线转移向沈卿的脸,却又触了电一般移开。

    林作尘垂下眼帘,不去看沈卿,脑海中却纷纷杂杂地闪过一些画面,但那些都渐渐消散,最终只留下一幕。林作尘又去看沈卿,一切想法都汇成了一句:哭起来,哽咽到说不出话,想必更好看。

    沈卿知道林作尘一直在看他,却猜不到他一直没怎么认真照管的徒弟,怎么会对他产生如此离经叛道,并且完全不符合他给予男主人设的想法。

    沈卿将竹笛的最后一点琢磨好,只剩细微的打磨时,抬眼看了林作尘:“怎么?”

    “没事。”林作尘道。

    沈卿刚低下头,想要将最后一道工序做完,却听林作尘道:“师尊喜欢之前的竹笛吗?”

    沈卿头也没抬:“不喜欢带着干嘛。”

    林作尘:“但师尊经常拿它做它不该做的事。”特别是藏在竹杖里,谁能忍受自己的笛子间接在地上敲来敲去?代入一下,如果将埙放在一个罩子里,然后在地上砸来砸去,卫闲怕是会疯掉。

    沈卿笑了笑:“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个叫卫闲的小朋友一样的。”

    林作尘:“师尊知道卫闲?”

    沈卿:“无意之间知道的。”他将竹笛举起来,对着火光看了看,觉得还有瑕疵,于是拿回去继续打磨:“笛子的事,打个比方,在战场上,你看到了一个孩子,他吓得两腿发软,但是他身上穿着敌人的,嗯,道袍。你会杀他吗?”

    林作尘没有太迟疑:“杀。”说不定柔弱只是伪装。

    沈卿知道他想岔了。现在的修真界还算和平,用战争举例子,反而让林作尘感到陌生。他解释道:“就是很弱的孩子……不过杀是没错的,就算是弱者,是个孩子,在战场上都该杀。如果不想让他们受荼毒,就不要让孩子上战场。同样……不想让乐器做它们不该做的事情,就不要让他们成为武器。”

    他再一次将竹笛举起,在火光下,新成的笛子还散发着灵竹的清香,沈卿眼中,也终于多了一丝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