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卦天门刚刚更新最快 > 47、睡美人的诅咒
    那歌谣像是一种召唤,紧紧的撅住你全部的神经,仿佛深渊里有一只手朝着你伸过来,将你牢牢地抓住,拽着你不停地往下沦陷,再沦陷……

    “玥玥。”

    胡庭桉轻声叫了我一下,用力握住我的肩头,把我一下子从满心的恐惧之中拉出来,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从水底下猛地透出来。

    呼~

    我长呼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双手冰凉,后背心里出了一层的冷汗。

    胡庭桉担心道:“没事吧?”

    我摇头:“没事。”

    “吓到你们了吧?”林顺南抱歉道,“我听的次数太多了,已经麻木了,这样奇奇怪怪的歌谣不止一个,每次他发病的时候都会无意识的唱出来,一会儿就过去了。”

    “还有别的歌谣吗?”我问。

    林顺南点点头,却明显不想多说什么。

    他坐在床沿上,一下一下抚着老林头的后背,帮他顺气。

    老林头慢慢的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幽幽睁开双眼,整个人已经清明过来。

    林顺南扶着老林头,老林头眼神扫过我们,最终在我的脸上定格,眼神之中一闪而过的恐慌。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怕我,想问,又怕惊扰他这难得的清明,只能默不作声的站在那儿,任由他打量。

    好一会儿,老林头才回过神来似的,开始到处摸他的大烟锅子,却没摸得着,抬眼问林顺南:“我的大烟锅子呢?”

    林顺南便说道:“大概是掉在戏台子那边了,我现在就去找。”

    林顺南走后,老林头叹了口气,说道:“我本以为这把年纪了,哪天眼一闭,脚一蹬,入了黄土,这些事情就过去了,没想到你终究是找来了。”

    “舅姥爷,你……一直在等我?”我疑惑道,“为什么?”

    “有些事情就像是冥冥之中便注定了一般的,没有为什么,也说不明白。”老林头说道,“等你真正遇到了,面对了,到时候一切便都明了了。”

    他说着,朝我招招手,我便走到床前,蹲了下去。

    他伸手想来摸我的脸,但手悬在半空中,终究是停了下来,随即叹道:“怎么会这么像?简直一模一样。”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说我像……像谁呢?

    胡采心说我像大族长书房里挂着的那副画上的女人,而老林头说的又是谁?

    就在这个时候,林顺南拿着大烟锅子回来了,老林头并没有点,只是放在嘴边干嘬了两下,眼睛眯了起来。

    “当年,”他忽然就开始回忆,“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到处都是淘金客,一场暴雨从凤凰山上冲下来一大块狗头金,所有人都沸腾了,源源不断的有人想要横渡九里涧,去凤凰山上淘金,但几乎都是有去无回。

    你外曾祖,也就是我的亲舅舅,当然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刚好那时候有一批人准备再去凤凰山碰碰运气,你外曾祖便也混迹其中,他便来拉我一道去。”

    “为什么拉你去?”我问道,“我听说当年他并不受族人待见。”

    “舅甥,救生,有救有生。”老林头说道,“盗墓一行历来有这样的传统,下墓者大多都是舅舅搭档外甥,一是因为关系够近,不容易发生内讧,不至于有人心怀不轨,想要谋财害命;另一个就是因为这个谐音。

    但林家在当时,族系庞大,你外曾祖那么多的外甥,独独找上我,也是因为我从小在水边长大,八岁便能独自游泳横渡江城大河的支流,曾经以一己之力,划船透过冲天巨浪,将落水的孩童从漩涡之中捞出来。

    他们横渡九里涧,就需要我这样一个熟知水性,摆渡技术一流的人,而我当时穷困潦倒,顺南一出世他娘就撒手人寰了,我需要一笔钱来支撑起这个小家庭,所以一咬牙,打算挣这一笔钱,但我有言在先,我只帮他们渡涧,不上岸,也只要他们付的酬劳,不淘金。

    现在想来,我能回来,也是因为我的不贪。”

    “那后来呢?”我问,“你是因为不贪,我外曾祖明明上了凤凰山,所有人都没能回来,他不仅回来了,还脱胎换骨,又是为何?”

    “你外曾祖是有点道行的。”老林头说道,“九里涧里漩涡众多,我用一只竹排顺着水流将他们送上了凤凰山的北岸,他们付了一半的酬金,让我在山脚等他们回来,之后再付另一半酬金。

    我在山脚下等啊等,从正午等到了天黑,却没有等回来一个人。

    看着渐渐西沉的日光,我心里开始发毛,默默盘算着,如果太阳沉下去他们还不回来,我就赶紧上岸,以免搭上自己的小命。

    就在我准备动身的时候,歌谣声起,一股强大的水流打着漩涡,吸着竹排和我一同朝着水底下而去,即使我水性再好,摆渡技术再高,也敌不过那股强大的吸力。

    直到我和竹排一起沉到了漩涡的最底下,我看到……看到……”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林头的情绪开始不稳起来,他不停的去嘬大烟锅子,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稳下他的心情一般。

    但他的情况还是越来越不稳,拿着大烟锅子的手直抖,眼睛不时的往上翻白,胡庭桉立刻走过去,伸手按向他的背后,往他身体里渡真气。

    老林头好不容易平静了一点,但说话仍然语无伦次:“水晶棺,睡美人,金矿,血……到处都是血,快划,快划……”

    “爸,爸!”林顺南抓着老林头的手,大声的呼唤他,“爸,你看看我,我是顺南,你儿子顺南啊,你回来了,早就回来了。”

    “顺南!”老林头的神志猛地回归,一把抱住林顺南,喃喃道,“顺南,帮帮他们。”

    说完,就那样趴在林顺南的肩膀上昏睡了过去。

    林顺南将老林头放回床上,盖上被子,眼睛通红。

    “乘隆波而南渡兮,逐江湘之顺流。”林顺南沉声念道,“父亲从凤凰山险险捡回一条命,回来就给我取了顺南这个名字,由来便是楚辞里的这句词。”

    “所以他其实一直在为今天做准备。”我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水性与摆渡能力也很好。”

    林顺南点点头,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林家一脉凋零的比想象中的还要快,一个分支一个分支的往外迁,可父亲从未想过要离开这儿。

    我从小几乎就被他泡在水里长大,拿着荆条站在江边看着我在水里扑腾,七八岁的年纪便已经上了竹排,无论是他清醒的时候,还是疯癫的时候,唯独这一样,他从未放松过,仿佛这一切都已经烙在了他的脑子里。”

    “因为他知道,几十年前的那件事情并没有真正结束。”胡庭桉说道,“林大有因为一张地图而遇难,林三卦因为同样的原因陷入困局,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宿命一般,慢慢的往下发展。”

    “与其说是宿命,不如说是诅咒。”林顺南说道,“一个来自深渊里,那个睡美人的诅咒,他们惊扰了她的清净,觊觎她的金矿,便要付出相对应的代价,无论早晚。”

    林顺南站了起来,说道:“我跟你们走这一趟,但我有一个条件,无论我们能不能活着回来,你们得找人照顾好我父亲,直至为他养老送终。”

    胡庭桉一口答应了下来:“好。”

    我皱了皱眉头,心里还有些纠结。

    在没有听老林头和林顺南的这番话之前,我是铁定要追根问底的,但现在,我犹豫了。

    林顺南是无辜的,真的要拽着他一起去冒险吗?

    “或许,”我说道,“或许我们可以自己走这一趟。”

    “不用怕连累我。”林顺南明白我的意思,说道,“我也想会会,到底是怎样一个睡美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如果可以的话,或许我还能从她手中将我父亲丢掉的魂找回来。”

    他说着便已经去收拾东西了。

    胡庭桉转而对杜福生说道:“你也回去吧,这一趟不需要你跟着。”

    “七爷,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杜福生说道,“我既已做了你的弟马,刀山火海我也是要跟着你一起闯的。”

    “你必须留下。”胡庭桉说道,“有几件事情我得交代你,一,派可靠的人照顾好林老前辈;二,从堂口里抽调出一部分人守在九里涧周围,不用管我们,防外人便可;三,假如我们有去无回,堂口转交给黑姑姑,接下去怎么发展,你们听从她的调遣。”

    这几件事情都极为重要,杜福生不得不打消跟我们一起去的念头,保证道:“我一定做好后应,不会让你们有后顾之忧的。”

    我又加了一句:“杜叔叔,如果我们回不来了的话,请帮我多去看看我表舅。”

    杜福生用力点头。

    ……

    我们选定了第二天正午下九里涧,争取在太阳落山之前能回到岸上,跟当年老林头一样,我和胡庭桉交代林顺南,我们上岸,他在山脚等待,如果天黑我们还没回来,让他立刻掉头回岸。

    那天晚上,我和胡庭桉就睡在杜福生的堂口,心里有事,根本也睡不着。

    胡庭桉摸着我的小腹说道:“我最不想你跟着一起去,但这件事情跟你牵扯最深,你不去恐怕也不行,玥玥,辛苦你了。”

    “说到底,或许你们都是被我连累的。”我说道,“这些事情不弄清楚,我永远被动的被推着往前走,两眼一抹黑,我活的也很艰难。”

    “你本是最无辜的。”胡庭桉说道,“但你的出生又是背负着使命的,玥玥,你……”

    我一把捂住了胡庭桉的嘴,知道这种时候,他是最感性的,或许是想告诉我一些我一直想知道的事情,比如说我真正的身世。

    但我却打退堂鼓了:“别说,胡庭桉,现在别说。

    如果我们能从凤凰山成功回来,我会亲口再问你,但现在不要。”

    “那就再睡一会儿。”胡庭桉拥着我,伸手轻轻地揉我的太阳穴,带着一股真气,暖暖的,不一会儿我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胡庭桉已经不在房间了,我起来洗漱,然后去前厅找他,他正在跟杜福生交代一些事情。

    吃完早饭,我又将那张地图拿了出来,仔仔细细的看。

    凤凰山的外围以及九里涧的大局,我都是特别熟悉的,但凤凰山内部的布局是我从未探知过的领域,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注着很多地标,看的我头昏脑胀,就算拿着地图站在凤凰山上,我估计也能迷路。

    最后我将地图合上,用防水袋扎好,揣在身上,罗盘、铜钱、一些符纸等等,全都安排好。

    八点多我们就从堂口出发,到了林顺南那儿,林顺南也已经准备妥当了,老林头又不知道去村里哪儿玩去了,重新恢复到痴痴傻傻,没心没肺的状态。

    其实有时候,我倒觉得这样的老林头反而是最幸福的。

    林顺南开着皮卡,拉着一只漆黑的木排,载着我们一起往凤凰山去。

    那木排特别沉,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沁人心脾。

    我忍不住问道:“这木排是什么质地的,好香啊。”

    “檀木混着沉香锻造的。”林顺南说道,“几十年前我父亲亲手做的。”

    “这么重,不好摆渡吧?”我问,感觉木排放下水自己都能沉了。

    林顺南摇头:“一般人驾驭不了,但我可以。”

    胡庭桉拍拍我的手,说道:“放心,相信他的能力。”

    ……

    到九里涧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点多了,我们将木排从皮卡上抬下来,林顺南点了一炷香,冲着木排拜了拜,然后又点了另一炷香,跪在九里涧边,冲着凤凰山磕了三个头,将香插在了河岸边。

    那炷香烧的很快,青烟袅袅,等到烧完,林顺南将木排推下九里涧。

    噗通一声,溅起大片的水花,木排整个朝着水底下沉去,没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抓着胡庭桉的手心里一层的汗,等了足有三四分钟,一串串水泡从水底下往上冒,那只木排一点一点的朝着水面浮上来。

    “可以了。”林顺南纵身一跃,上了木排,手中握竿,等着我们下去。

    胡庭桉扣着我的腰,正准备带着我跳下去的时候,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响起:“等等我!”

    徐刚拼命的往我们这边跑来,一边跑一边招手:“我跟你们一起。”

    胡庭桉没理他,抱着我跃上了木排,林顺南立刻撑竿。

    木排刚刚移动,就听到噗通一声,徐刚竟然就那样跳进了水里,一只手扣住了木排的边缘,用力的拽着往木排上爬。

    林顺南伸手拽了他一把,他整个湿淋淋的跌倒在木排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我蹲下来看着他说道:“师伯,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儿吗?敢死队的船你也敢跳?”

    “地图有我师父的一半,这件事情就跟我脱不开关系。”徐刚气鼓鼓道,“你们……你们不光明磊落,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但这一趟凤凰山我必须去。”

    徐刚说的是胡庭桉一手刀砍晕他,拿走地图的事情。

    我笑道:“凤凰山上有金矿,有美人,不知道师伯是冲着哪一个来的呢?”

    “你们冲着哪一个,我便也冲着哪一个。”徐刚理直气壮道,“都是林家人,你我不分彼此。”

    我呵了一声,好一个不分彼此。

    “注意,前面有漩涡,站稳了。”林顺南忽然大喊一声,胡庭桉已经一把搂住了我,徐刚翻身趴在木排上,两只手紧紧地抓着木排上的空隙处,身体随着木排的颠簸晃荡着。

    刚刚还平静无波的水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个笆斗大的漩涡,带着一股强大的吸力,不停地将周围的一切朝着漩涡之中吸进去。

    林顺南手中握着撑竿,顺着漩涡的方向,稳着木排游走在漩涡的四周,一圈一圈的转,转的我五脏六腑都在翻滚,小腹之中特别难受,隐隐的想吐。

    四周围的水浪节节攀高,很快水雾便遮天而起,整个空间的光线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就在那一片混沌之中,悲戚的歌谣声突兀的响起:金铃响,闹洞房,红嫁衣,绿帷帐,三生契……

    所有人瞬间抬起了头,眼神到处逡巡,搜索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可是那声音仿佛是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的一般,根本找不到源头,一声声的往你耳朵里钻,激的你满脑子一片浆糊。

    趴在木排上的徐刚,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嘴里激动的喊着:“金子,好多金子,发财了,真的发财了……”

    他一边喊着,一边笑着,忽然松开了手,整个人从木排上滑落下去,瞬间被卷入漩涡之中,消失不见。

    我想伸手拉他都根本来不及。

    但随即,一道白光在我的脑海里炸开,四周顿时白茫茫的一片,紧接着,正前方,八个轿夫抬着一顶红通通的花轿朝着我一步一颠的撞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