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屠躲躲藏藏如履薄冰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她无法真如赵无因所说对李慕下手,她更是对杀他件事没有任何把握。

    就在她心存侥幸且逃避的日子里,一件大事还是燃起了她浑身的热血。万神宗将要举行拜神大典,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内容就是要以皇族之血祭天,祈祷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花屠从路人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她浑身的热血几乎都冲到了脑子里。“皇族之血”,“祭天”,她不用脑袋去想也知道那个“皇族”是谁,而“祭天”这种事她觉得十有八九是赵无因的主意。

    花屠几乎无法冷静,凡是涉及到李慕乔的事,她自然都是无法冷静的。可她转念一想,这和当初将李慕乔挂在城门外一样,定是个让人自投罗网的陷阱。

    可便是陷阱又如何?便是陷阱,引来的,也不是那冷血决绝的李慕,引来的,必定是我花屠。花屠这样想着,能感觉到自己手心泛起了阵阵灼热。

    “听说这次祭天大典王会亲临,以皇族之血祭天,这种事还真是前所未有啊!”

    “是啊!听说这次“祭天”朝廷非常重视,还特意专门在离皇陵不远的地方建了个祭坛,专门用来执行大典仪式。唉,如今风雨飘摇,民生疾苦,虽然我也不迷信,但希望这祭天真的能有用。”

    “祭天有没有用且不说,但王这回大义灭亲,对罪臣李慕多少也有所震慑吧!最好那李慕吓得不敢再出现,让我们百姓过几天太平日子。”

    “你说那个李慕也真是罪有应得,有其父必有其子,那个李慕乔定然也是个祸害,杀了也好!”

    花屠本是在茶馆里支愣着耳朵听着那些胆大包天妄论政事的家伙窃窃私语,听到那家伙居然说李慕乔被杀了也好,顿时浑身一激灵,如雷霆般击打在了那家伙的面前,脸上的轻纱随风掀起,露出了一双几近血红的凌厉的眼睛。

    那些家伙本不是江湖中人,自然也不认得花屠,只觉得眼前之人面容绝美但眼神可怕。尚未及反应,面前的酒杯碗碟连同桌椅板凳片片碎裂。一桌人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手的女子,皆不知所以然。

    花屠自顾自离开了,双手仍旧在微微颤抖,她恨不得割下那个家伙的嘴巴,他怎么可以这么说他的李慕乔?“身不由己”而已,哪里“罪有应得”?

    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跳入那个陷阱,因为那个陷阱里有值得她奔赴的美好的人。她有那么一瞬间想到了凌迟胸口那缕倔强的青丝,可转瞬又变成了李慕乔那张美好的脸。她也许早就原谅了凌迟的死,在她看到李慕乔被吊在城楼上的那一刻。于她而言,生生死死,她也是要和李慕乔在一起的。

    举行大典的那天,是个晴朗的日子,花屠的心有些阴晴不定,她迫切期待着见到李慕乔,却也为他们俩的结局无比担忧。“或许,今日我便会和他死在一起吧,却也不是什么坏事。”花屠这样想着,挤进了层层人群,却发现人群都被远远拦在祭坛以外,侍卫把祭坛包围起来,百姓都伸长了脖子往前观望,却只隐隐约约看到几个影子。

    祭坛之上,戴着黄金面具的王略显僵硬地坐在黄金王座上,身边的花卿如鬓发如霜满脸皱纹却依旧精神抖擞,赵无因更是容颜不老意气风发。

    祭坛旁边缓缓升起了另一方石台,石台的木桩上绑着一个戴着鬼怪面具穿着素色衣衫的人。那人直直站着,挺拔的身姿,发丝随风凌乱。

    花屠已经冲了进去,奇怪的是只有三三两两个武功平平的侍卫来拦她,几乎不消她抬手的功夫便畅通无阻往祭坛的方向奔去。

    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就在她往祭坛冲去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竟然是李慕。

    “我就知道你会来。”赵无因扫了一眼花屠,对着李慕说。

    李慕没有说话,眼里全是轻佻,他连花屠一眼都没有看,眼睛直直盯着王座上的王。

    “罪臣李慕,倒是枭雄,竟敢单枪匹马来闯祭坛。我倒是对你刮目相看。”花卿如眼里神色复杂。他又望了一眼花屠,道,“该来的,总归是会来的。”

    “单枪匹马?”李慕冷笑,声音嘶哑,“你觉得你是低看了我还是高看了我?”

    李慕话音刚落,刀剑声惨叫声传来,侍卫们纷纷被身穿黑衣的杀手刺杀,几十个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几乎像是从天而降,出现在了祭坛下。

    李慕冷笑,“要杀王,单枪匹马岂不是对你们的侮辱?”他并没有轻举妄动,只直直地盯着祭坛上的几个人,“你的万神宗呢?光明正大出来吧,若没有一场恶战,岂不是也侮辱了我?”

    “百鬼杀。”花卿如脸上的表情有些许凝重,他又定定看了花屠一眼道,“你先别插手,他是为王而来,待百鬼杀和万神宗的这场战斗有了结果,你再做你想做的事情。”说完他手轻轻一挥,祭坛四周立刻尘沙沦陷,从地下钻出了数十个黄金铠甲的战士,一个个恍如天神。

    百鬼杀,万神宗,注定是一场惨烈的,势均力敌的厮杀。

    刀剑无眼,百姓们早跑得一个不剩,空气中传来阵阵血腥,直到面前变成一个修罗场。

    祭坛下百鬼杀和万神宗的人扔在拼死相杀,李慕跳上了祭坛,望着眼前的几人,不顾一切地冲向了王座。

    李慕的动作很快,快到花卿如差点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花卿如上前护驾,却被一个人牵制住了,同样被牵制住的还有赵无因。

    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两个人,一个,长着一双狼一样的眼睛,站在赵无因的面前,让他不敢行动半步。一个,面对花卿如眼睛里全是轻蔑,戴着面具,看不出年龄来。

    “白夜?”花卿如的嘴里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就眼睁睁看到李慕拔剑往王的方向刺去。他无法相救,因为眼前被称为“白夜”的人制止了他的出手。

    眼前的白夜带着让人莫名的熟悉感,竟让花卿如一瞬想起了在秋藏阁里隐匿却自在的日子。他已经出手,拿了一把极其普通的剑,一招一式竟然像极了秋藏阁里百年来最厉害的秋藏剑法,而他的剑法,竟已经达到了几乎没有任何破绽的境界。

    花卿如疲于应付,自以为武功盖世,终于也遇到了这世间最可怕的对手。

    转眼李慕的剑已经飞向了王,而王似乎有些迟钝,仍定定地坐在王座上。

    眼看李慕的剑就要飞向王,却生生被一个人震开。李慕大惊,竟是刚刚一直被他忽略了的花屠。

    他瞪了一眼花屠,冷冷道,“你不去救慕乔,却在这儿阻止我杀李羡?难道在你眼中,江山社稷比我儿重要?!”

    花屠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只是默默握紧了手中的剑。

    李慕眼睛泛出血红色,他被近在眼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虽然觉得王的反应有些迟钝,却没有当做一回事。他没有再把眼前的花屠放在眼里,仍举剑向王刺去,那一剑,似要用尽毕生的力气。

    花屠下定决心拼死拦在王的面前,即使被李慕的剑刺伤也在所不惜。血从花屠的腰间滴了下来,把她的红裙几乎染成了黑色。她跪在王的旁边大口喘着粗气。除了她,也几乎没人能看到王面具后的眼睛里尽是关切,湿漉漉的,像极了漫天的星辰。

    李慕冷笑,再次提剑。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花屠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飞身扑在了王的身上,用手摘下了他的面具。而李慕的剑随着掉落的面具生生停在那人喉咙处一寸的距离。

    面具下,是李慕乔那张忧伤的脸。他想张开双臂拥抱怀里的花屠,却显然是被人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他望着花屠的眼里已满是泪水,她的伤口也像是一把剑,同样刺入了他的血肉。

    李慕呆立在那里,他显然没预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他解开了李慕乔的穴道。李慕乔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急急抱住了怀里的花屠,想要用手堵住她伤口流出的温热的血。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李羡?”李慕稍微平静了些,仍旧冷冷道。

    “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被骗了,我也不会。”花屠的眼里只有李慕乔一个,“那个被绑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我一眼睛,而他,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过我。”花屠的手拂在李慕乔的脸上,感受自己对他许久不见的贪婪。

    李慕乔仍旧无法说话,只能用眼神和肢体表达对花屠的热爱和疼惜。

    “没想到德高望重的花阁老,也会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害我差一点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李慕的语气里似乎更多的是遗憾失落,而不是对李慕乔的疼惜。

    祭坛上其他人的打斗早已随那个掉落的面具停止。花卿如似是自知理亏,并不言语。赵无因却冷笑道,“你不关心你儿子为什么还不能说话,却只遗憾王座上的人不是你要杀的人。果然是天底下最狠毒的父亲,让我也开了眼界。”

    李慕没有说话。

    赵无因却来了兴致,“现在他已经是个哑巴了,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这样来看,就算是误杀了他,你也不会流多少眼泪吧。”

    花卿如叹了一口气,他突然又笑了,他不知道转动了什么机关,突然消失在祭坛之上。

    随着突然爆发的阵阵巨响,祭坛变得支离破碎。腾起阵阵烟雾。谁也没想到,花卿如会在祭坛上埋上炸药。谁也不知道,这一场祭奠,到底流了多少人的血。